和徐宁聊完,夏漓起身去给自己续了一杯水。 回电脑前坐下,她从网盘里翻到了去年秋天,发给徐宁的《经过梦的第九年》,将其点开。 一边喝水,一边拖着鼠标快速浏览了一遍。 那没写完的“回忆录”,搁置前的最后一段话是: 「从楚城到南城,从南城到北城,从北城到洛杉矶。 为了靠近你,我跨越三千昼夜,一万公里。 不过你不必知道,因为我就要忘记你了。」 夏漓回忆起那会儿,自己写这文档时的魔怔心情,笑了笑。 自觉以目前似乎已然时过境迁的心境,这故事多半续不下去了。 她关了文档,继续投入工作。 晚上十点钟左右,通讯软件提示纽约那边运营部门对接工作的同事jerry上线了。 双方针对下个月宣传活动的排期进行几番battle,效率极低,于是改成语音会议。 吵了半个多小时,勉强达成统一。 夏漓准备明天一早过来,将今天沟通的结果汇总成文。 收拾东西,准备撤了。 此时微信上来了徐宁的新消息:夏老师下班回来的时候,能顺便帮忙在便利店带份便当么? 附带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夏漓:要什么? 徐宁:有什么吃什么,夏老师你自己看着办吧!周末请你吃烧 。 夏漓拿上包,打了卡,离开办公室。 在北城待了近三年,夏漓还是不怎么适应这里的气候。 每一年真正舒适的就那么几个月,其余不是太热就是太冷,尤其秋冬季节,从十一月一直冷到 三月,漫长得没有止尽。 天气干冷不说,时不时的静电最让她烦得要命。 此时已过二月,天气依然凛冽。 深夜的寒风灌了夏漓一肚子,拉开便利店的门时,手指又被电了一下,打得很有些痛。 拿了一份 便当,结账以后丢入微波炉,等着定时结束。 手机上,那纽约的同事jerry在上发来一串消息。 夏漓扫了一眼,是方才电话会议沟通确定的有一项内容,jerry又提出了质疑。 她没耐心打字,直接拨过去语音电话。 没等jerry开口,夏漓先声夺人:“方才的沟通中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现在你单方面想要推翻,只是徒增沟通成本。恕我这边不再接受你的质疑,我想我们都应该将 力放在后续的执行层面——如果你对我的做法有异议,可以直接去找我的上司投诉。” jerry那边的态度便软化下来。 微波炉“叮”的一声。 夏漓打开微波炉,将便当拿出来。 有些烫,她暂且将其放在了台面上。 她应着jerry的话,将自己买了其他东西的塑料袋拿过来,摆正东倒西歪的饮料瓶,给便当腾个位置。 转头去拿便当时,视线不经意扫过前方。 两排货架之间的过道尽头,横列着的冷饮柜前,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霍然抬头,愣在当场。 深夜的便利店,除了店员,只有她与对面的人。 空间寂静,那冷白灯光落在人身上,如抖落一层薄霜。 从记忆深处泛出的冷雾茫茫。 漫长时间湮灭了她对细节的异同的判断,只觉得好像比记忆中更高两分,依然是那样高挑清薄的身架,着一件黑 的薄 衣,和近似颜 的长 。 人被深 衬得肤 冷白,五官 离了少年 的清稚,更显得轮廓分明而深邃,终于可以拿“清峻”这般有锋芒的词语来形容。 叫她觉得陌生的,是他的气质。 他已不是一场初雪,而是终年不化的长冬深雪。 仅仅一眼,似就能窥见时间经年累月的冰蚀霜刻。 他像是世界尽头的无人之境。 冷得遥不可及。 其实比起不敢认,更多是怕认错。 自踏足北城以来,她不止一次幻想过,每一年的寒暑假期,他们有没有可能偶遇。 在人 来往的广场前,摩肩接踵的地铁口,或是寂无人声的图书馆,他曾经的高中校园…… 一次也没有。 此刻,当他像是凭空蒸发一样地凭空出现时,她唯一的想法是,那是他吗,还是世界上另一个长相相似的陌生人。 夏漓怔忪的时候,对面的人轻轻摔上了冷饮柜门,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手机那端jerry没有听见回应,疑惑地问了一句。 夏漓道声“抱歉”,说一会儿再打过去。 她将挂断的手机捏在手里。 那清冷的气息已近在咫尺,夏漓在他身影遮落的 影里屏了一下呼 ,还没开口,对方已出声: “好久不见。” 似乎声音的记忆更显可靠。 这清冷的声线使她确认,他就是晏斯时。 那时,徐宁看过了夏漓未完成的“回忆录”,她们探讨过一个问题。 夏漓问徐宁,一个人真的会彻底消失于另一个人的生命吗? 徐宁说,你看我们毕业六年,高中同学你还保持有联系的还有几个人?微信群里是有,但你会去主动联系吗? 夏漓沉默。 徐宁说,我们和很多人的上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见面,这才是人生大部分时间的常态。 夏漓说,我知道,我耿耿于怀只是因为没有道别。 就像一首词不能只有上半阙。 这种执念将她困在静止的时间里,不断徘徊,想要获取那故事的下半阙。 哪怕文不对题,哪怕画蛇 足,哪怕狗尾续貂。 恍如一场漫长的叩问,终于得到了答复,此时此刻,夏漓看着眼前之人 悉与陌生掺杂的眉眼,竟有一种彻彻底底的释然之 。 好像那落了她 身的末 山灰,一瞬散尽。 她的时钟拨正。 此刻是2017年的2月,元宵刚过,风仍料峭。 北城的 天尚有一段时间。 夏漓微笑,落落大方道:“晏斯时?好久不见。” 第27章 (南辕北辙的误会...) 彼时他已拿到mit的cse硕士学位, 收到了波士顿一家研究型科技公司的offer。 与此同时,晏斯时接到消息, 外婆戴树芳要来北城的医院做一个肿瘤手术。 晏斯时让外婆留在北城,暂做休养。 陪同照顾的那段时间, 国内不少科技公司辗转联系到他, 邀请他回国工作。 其中有一家工作室背景资深,母公司在硅谷, 刚刚组建完成了中国的研发团队。 晏斯时与他们面谈数次,最终决定接受offer, 成为团队核心算法的负责人之一,领导人工智能卷积神经网络算法的相关研究工作。 外婆初愈, 回了楚城, 晏斯时则飞回波士顿一趟, 拒掉了那边的offer, 处理完剩余事宜, 正式回国。 房子是发小闻疏白帮忙找的,离科技园区 近的一处公寓,开车大约十分钟。 归国那天, 闻疏白亲自去机场接上人, 开去提前订好的餐厅接风洗尘, 再给送到住处。一条龙服务, 周到细心,关怀备至。 晏斯时跟他认识二十年, 头一次见他这么靠谱。 “那是。怕你一不 意,一扭头又跑回阿美利坚。”闻疏白输入密码开了门, 像个资深房产中介似的将晏斯时 进门,“我家老头可说了,如你这样的人才, 失到国外是个损失。我这一回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 意料之中,晏斯时没有回应他的玩笑。 闻疏白也习惯了,指一指公寓各处,挨个介绍。 “这房子我实习时住过的,不顺意的地方已叫人改过一轮,最近也刚让人检修过,没什么大 病。” 闻疏白借公寓厨房倒了杯水喝,便准备撤了,叫晏斯时早些休息,有空别忘了修改门锁密码。 和闻疏白那奢靡的公子哥作风不同,公寓的装修风格倒是意外简洁。 不过这对于晏斯时而言没什么所谓。 团队刚刚组建完成,前期都是些磨合的工作。 直到过完年,项目研发工作才正式进入轨道。 工作室延承美国母公司那边的传统,一周双休,到点打卡走人,轻易不加班。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