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宅子里的管事听说她要走,不仅没有再挽留她,反而还要送她钱银,只说是他家主子的补偿。 姜荺娘想到林清润害怕的模样只觉好笑,婉拒后便离开了。 她才出了宅子,便见苏银蓦地从墙角处冒了出来,险些吓她一跳。 “姑娘,你总算出来了……” 姜荺娘打量四下无人,便问他:“谁叫你来的?” “我这两 一直都在,只是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姑娘的脸又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苏银问道。 姜荺娘见他又自作主张,知道他是担忧自己,只是此刻也不好开口解释。 “没你想的那么凄惨,只是你若再不走,耽搁了我的事情就不好了。”姜荺娘低声与他说道。 苏银见她心有成算的样子,着实不知她在做什么,只好又缩了回去。 姜荺娘裹着头巾,正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猜想是那暗中监视着她的仆人,便暗暗 了 额角,缓缓滑坐在墙角下。 沈妍月什么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若是知道自己是被林清润赶出来的话,只怕要得意上天了。 她正着,那人就走到她跟前来。 姜荺娘垂眸扫到那人的皂靴,心道仆人怎会穿这样的靴子,她抬眸往上看,却看到了一个故人。 这故人的相貌,气质与目光,都曾令姜荺娘心内深刻。 即便第一时间她都没能在心里头念出他的名字,可与他有关的记忆都似心底一个滚烫的印记,叫她无法忽略那种 受。 这时的姜荺娘即便梳洗过了也依然是凄凄惨惨的样子。 她裹着个头巾,像个 亡的妇人,倚靠在墙 下,又像个无家可归嗷嗷可怜的狗儿似的,用那种 润柔软的目光注视着过往的路人。 然而当下她的目光却透出一丝不自然的情绪。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来人,想要回避,却又无可回避。 “怎么,曾经对姜姑娘趋之若鹜的林家公子,如今也厌腻了你,姜姑娘连回头草都没得啃了。”他扯着 角,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如她所预料的几乎一致,他果真是来落井下石的…… “即便我就是喜 啃回头草,只是这些事情与瑾王殿下也没有关系……”姜荺娘绷直着背,嘴里亦是带着一股执拗的意味,似乎不愿在他面前 了丑。 庄锦虞道:“你有本事哄得郡主 心,叫她维护着你,我这个做弟弟的又怎么敢违背她的意思,还劳烦姜姑娘与我走一趟才是。” 姜荺娘迟疑地看向他,他却没有那个耐心继续等她考虑。 “你家舅母说了,老太太的身子已经有了起 。” 他说完这话便再不理会于她,从她面前离开。 姜荺娘怔了怔后,又忙跟上去。 她原以为庄锦虞仍会带她去那私宅里,岂料这回他却直接回了王府。 姜荺娘想他原先一直顾及着她的情面,又因她矫情,二人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如今都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关系,他自然不会再理会她的颜面,也不会再顾虑她的心情。 她收敛起心里 七八糟的想法,只暗道这一切都是庄氏的好意,况且薛府的情况又岂能是平常人能打听得仔细的。 若是能在他这里得知一二,多受他些脸 也没什么。 她一路跟着庄锦虞身后,庄锦虞蓦地停下脚步,她却没留神撞在了他背上。 从前这样无意间的触碰总叫姜荺娘觉得羞涩,如今却叫她有些难堪。 她正要开口,庄锦虞却蓦地扯了她的头巾。 姜荺娘觉得脸上一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头巾都被庄锦虞 成一团丢到了庭院之中。 姜荺娘下意识遮住了脸侧,看着他,眸子里透出几分 濛濛的水光。 “如今又何必做出这幅可怜的样子,林家公子不要你了,下一个你是不是该去寻那薛家的秦砚表哥,说不好他会比姓林的好些,还能接纳了你。” 姜荺娘低着脑袋,咬 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待我了结此事之后,自然便会去的,到时候他不要我,也还有下家,这就不劳烦殿下 心了。” 庄锦虞却蓦地冷笑一声,掐着她的下颌,令她都遮掩不了脸上的疤痕。 “你是不是要我拿一面镜子给你看看,你当真还以为自己是别人眼中的天仙?” 他语气中的嘲意与恶意扑面而来,姜荺娘挣开他的手,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他讽刺的挂不住脸了,眼泪也都欶欶地落下,而那眼泪落在她脸侧猩红的伤口上,竟还混入了浅淡的红 ,显得异常难看。 庄锦虞脸 愈发 沉,只叫来一个丫鬟安顿下姜荺娘,自己便转身离开。 那丫鬟瞥见姜荺娘的脸后,便 低了脑袋,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姜荺娘得了安置,这时才想起来自己 就忘了问庄锦虞老太太的事情。 她缩在榻上,丫鬟却领了个男子进屋,与她道:“姑娘,殿下请来大夫过来与姑娘看病。” 姜荺娘道:“我有什么病?” 丫鬟低声道:“姑娘的脸……” 姜荺娘却条件反 地捂着脸,道:“我不看。” “可是姑娘的伤口的地方都淌水了……”丫鬟一脸不忍的模样。 姜荺娘心想那是眼泪水,怎可能是伤口淌得水…… 她摸了摸脸侧才发现指尖沾着红 ,瞧着甚是吓人。 “姑娘不必讳疾忌医,你且叫我来替你看看,指不定还有恢复的可能。” 那大夫说着便要查看她的脸,姜荺娘忙拿被子挡着脸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 那大夫与丫鬟面面相觑,见她执意不肯,又不好 迫于她,这才都退出了屋去。 片刻丫鬟便将这事情告诉了庄锦虞。 庄锦虞进屋来,见姜荺娘仍缩在榻上,一副可怜孱弱的模样。 “你是骗我的, 本就不是舅母叫你来接我的……” 若原先姜荺娘还不确认,但当下她却可以肯定,那必然不是庄氏告诉庄锦虞的消息。 不然便不会有刚才那一幕了…… 庄锦虞被她揭穿,倒也没有觉得窘迫,只缓步走来,与她说道:“若不如此,我如何能看到你当下过得这般凄惨可怜。 我原先还想你这样眼界高的姑娘到底能高攀上什么好人家,可是姜姑娘却真是令人惊喜。” 于姜荺娘而言是一件极为可悲的事情,对于庄锦虞来说是该值得‘惊喜’。 她那时的行径指不定在他心里落下了多大的恨意,他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岂不是该改名叫庄大方? 姜荺娘却不得不忍耐道:“你知道我外祖母如今怎样了?” 庄锦虞道:“她老人家很好,一大家子都十分 喜那小沈氏,倒却没有听说哪个有过问过你。” 姜荺娘忽略掉他其余的话,只听见老太太好了,心里便安了。 “殿下既然给我带来了这样好的消息,那我当下凄惨的样子,殿下想欣赏多就都可以了。 我如今毁了脸,往后也没了指望,殿下也没必要叫大夫再来羞辱我一顿,我知道我已经没得治了,只等你觉得看我落魄凄惨的样子 意了,再叫我离开王府也是一样的。” 她觉得她说这样的话该能叫他得意。 讨厌她的人不再少数,若拿沈妍月做比,对方若听到姜荺娘这样的话,只怕会 意得不能再 意。 换成庄锦虞来听这一席话自然也是没差的。 姜荺娘觉得自己可真该改名叫出气包了。 然而庄锦虞却收了声,脸上嘲讽的意味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浓密的 翳。 姜荺娘不愿去揣摩他的想法,便也哑了一般不再吱声。 只说当天夜里,庄锦虞睡下后竟与林清润相同,在看过了姜荺娘那张脸后,都做了一个与她相关的噩梦。 庄锦虞醒来,惊得一身的冷汗,亦是因梦中情景而无法入眠。 他起身披了衣裳出门,却径直往姜荺娘休息的厢房里去。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灯火也都灭了,廊下只有月光衬出 影轮廓。 他推开姜荺娘的房门,见她仍安睡在榻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看到榻上睡得香甜的女子,愈发觉得心里难以解气。 他因梦见她毁容后凄惨落魄,受尽欺辱,以一 长绳悬梁自尽,之后他便惊醒难以入睡。 他连睡觉都受着她的影响,她却似个没心没肺的人一般。 庄锦虞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脸侧,却在碰到之前又收回了手。 他在榻边望了她一会儿,却发觉她似也在梦中,正低低呓语。 庄锦虞俯下身侧耳去听,却不知她梦见了什么,还念叨出了他的名字来。 他想了想,便扯过她身上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而后又将她揽到怀里来。 而此时姜荺娘却也正做着一场稀里糊涂的噩梦。 她却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猪,正面临要被那屠夫拖拽去了。 那屠夫嫌她皮糙 厚,拿那钝刀反复在她身上磋磨,令她疼得死去活来。 姜荺娘再能忍也忍不住哭着像那屠夫求饶了。 然而她开口却 出了庄锦虞的称呼来。 待她在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费力地抬起小猪脑袋,才发现那屠夫竟然是庄锦虞扮的。 姜荺娘吓醒了。 然而这时天都亮了。 正当她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的时候,她却发现了一个比噩梦还要可怕的事实。 她竟躺在了庄锦虞的怀里?! 姜荺娘没忍住一个哆嗦,庄锦虞却似被惊扰了一般,蹙着眉睁开了眼睛。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