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坐在榻便的摄政王殿下魔瞳微凛。那一瞬他那张布血迹,俊美无俦的面上,有一瞬之间的悲和自嘲。在路上,他背着她的时候,她还是有生命迹象的,可当他将要带着她困,却骤然没有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并不想再跟他牵扯在一起,意味着她不愿意被他救走,意味着她早已受够了他的强制迫? “王!”闽越看着他面上的血迹,还有那张在瞬间便苍白了的脸,忽然不知道当说什么。 却见下一瞬,凤无俦似是想通了什么,猛然闭上眼。再一次睁眼,那一双魔瞳,凝锁着上的人。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迫自己一字一顿,几乎泣血地道:“洛子夜,孤答应你。只要你能活,孤就放开手,不再勉强你,不再迫你,不再束缚你,不再你一定要靠近孤,不再……!” 如果他的,对于她而言是负担,甚至让她已经失去求生之念。 那么他答应她,从此后,不再。 她想走,他便让她走。她喜谁,他便放她跟谁在一起。他不再勉强,不再束缚,不再迫她,只要……只要她能活! 昏中,洛子夜看见一道月白的光束,照在自己身上。她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一直沿着前方行走。一步一步,走出去的每一步都觉得很轻松,不再有欺骗背叛,不再有负累愧疚,似乎只要人死,就如灯灭,所有她不希望存在的东西,都将一无所有。 而,那一瞬。 她忽然听见他的声音,那么分明。他说,只要她能活,他就放开她,不再。这骤然令她心头一慌,她想说出一句什么话,却嘶哑着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她想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的话,她只是觉得对不起他,无颜面对他,不是他想的那样,她不想再被他束缚,或是厌恶他。 然而,那么多那么多想说的话。却一句话都不能说出来,这令她痛苦磨折之下,骤然在原地顿住!沿着自己走来的路,一直往回走。回头的路却不像来的时候那样轻松,一步一步走过去,都觉得刺在心头,那些欺骗、背叛、愧疚,如网般将她层层叠叠地束缚。 她却还是坚持着,往回头的路上走。洛子夜,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夫!那些欺骗背弃你的人,还没有付出代价,那些你背弃伤害的人,你还没有赎罪补偿。你怎么能死?你怎么有脸死? 他说他不再吗? 如果她不去挽回,如果她这一次的愚蠢和任,会让她付出永远失去他的代价。不论生或死,那痛苦都将永远伴随她,永世难安! 就在这时,闽越骤然看见洛子夜的手,轻轻的动了动。而她英气中也带着几分小女儿家娇柔的眉头,这时候也微微蹙了蹙,终于是找到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求生的念。然而,这时候他却不敢高兴,因为洛子夜的这一点生命迹象,是王在说出来,从此放开她的手之后,她才有的。 这是不是就说明,她真的是因为,不想跟王在一起,不想继续被迫束缚,所以才会这样? 闽越的声音,骤然嘶哑了几分:“王!”洛子夜并没醒,但很明显,这时候她已经有了求生。可,王……他该怎么说,才能令王受到哪怕一丁点安,才能…… “不必说了!救她吧!”他紧紧攥着洛子夜的手,一直到现在,不曾放开。如果她能醒来,也许这将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这样握着她的手。因为他已经答应她,从此放开她,从此不再。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如果只有这样,她才能活过来,那么……任何需要他承担的结局,他都能承担! 闽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开始忙碌起来,给洛子夜救治。 喂药,止血。处理伤口,凤无俦一直在边陪着她,他握着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大手也拂过她的脸,一遍一遍描绘,想要记住她的容颜。或许,从此后,她都已经不愿意再看见他,而今,会是他们此生所剩下的,最亲密的时候。 一个多时辰的忙碌之后,闽越终于停了下来。 旋即他开口道:“王,能做的属下都做了,洛子夜也已经有了求生之念。属下给她喂了药,这药虽然很猛,但却是此刻唯一能救她的药。只要等上两个时辰,她能过来,就是过来了!” 他这话一出,摄政王殿下颔首。 接着便坐在她边,不再动了。那画面仿佛定格,她闭着眼,在昏之中。而他魔魅的瞳孔,静静的凝锁着她,手也攥得死紧,将他自己所剩无几的真气,透过相握的手,一点一点渡入她体内,盼望着能抱着她度过这一劫。 闽越的脸,却十分难看:“王,您应当清楚,您此刻的身体已经超过了极限。您继续这样下去,会死的!” 然而他这话出来,凤无俦却充耳不闻。 阎烈看劝不动,看着他背上还着的那几支箭羽,以及摄政王殿下不断血的胳膊和肩头,打算先上去给他止血。然而,还没靠近,便骤然被一道真力掀开,令闽越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 看着自家主子,看似沉寂,却透着疯狂的眼神。他心里头明白了,要是洛子夜不彻底险,王是没有心情接受治疗的。他微微一叹,转身往门外走。夜凉如洗,时间过得很慢,似乎是知道人心里的磨折,所以它行走得更慢,生生地就是要摧毁的人的意志,折磨人的心。 洛子夜也一直在昏中,咬牙死死撑着。 很疼,浑身都疼。没有哪一处不疼,疼到人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去,本不想再醒来。但她一直死死撑着。她能觉到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传递着热量到她体内,帮助她一点一点地缓解身体上的疼痛。那内息很悉,是他。 这令她仿佛抓到了一浮木,更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攥着他,仿佛这样,就能让疼痛减轻一些。仿佛这样,她就觉得,不那么难过,不那么难熬了。当她身上猛烈的高热,一点一点降下的时候,这屋子的地面上,已经是血。都是从他身上出来的,闽越在一旁看着,心里头很清楚王早已经失血过多,这一次洛子夜能活,回头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寒毒,内伤,失血过多,还有他肩头出来的黑血,令人能很清楚的判定,这又是一种毒。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心里觉得很槽心。扭过头去,不再看!继续等待着,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洛子夜面上的红,都已经慢慢退了,人虽然还在昏里头,但呼已经正常。闽越上去给她诊脉,没过一会儿,便松了一口气:“王!她已经过来了,最迟明天正午就能醒,只是她身上的伤,可能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所以,洛子夜没事了,王之应当终于可以安心接受自己的治疗了吧? 摄政王殿下点头,在原地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没动。足足半晌,他忽然道:“闽越,想办法通知嬴烬,告诉他洛子夜在这里!” 闽越一哽:“王?!” 通知嬴烬过来,王这是真的打算退出了吗?心头这般疑问,而下一瞬闽越骤然反应过来,是了。洛子夜唯一想要的东西,就是星光般璀璨的宝石,然而她最想要的东西,其实是嬴烬的心头好。王这样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不……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身上,都会这么想。 而从太子跟嬴烬相识以来,嬴烬曾经算计太子,太子却主动提出要去保护那个人,从来就没见过太子对其他人这样好过。大概,在太子的心里,嬴烬就是那么一个不同的存在吧! 他低头,很快地应了一声:“是!只是王,您不会后悔吗?” “孤已经答应她了!”他魔魅的声线很轻,有似乎很疲惫,还有几分淡淡的自嘲和苦笑。他答应她了,不再纠束缚,不再。 闽越绷着一张脸,皱着眉头,不知道下一句话当如何说。 半晌,却听得他冷醇磁的声,缓缓响起。沉声道:“闽越,孤这一生。不信天,不信地,也从来不信命。可,如果这一次,失去她,是命里注定。孤认了!” 不认命,又能怎样? 他松开她的手,起身。却在起身那一瞬,猛然晃动了一下,下一瞬。意识纵失,晕了过去。这并不在闽越的意料之外,他一直知道王到现在都没有晕倒,无非就是靠着那一点意志力,认为在洛子夜没醒来,他决计不能倒下的意志力,支撑着。 这时候洛子夜没事了,他要是还能撑的住,才奇怪了。 这时候的闽越,却是出奇的冷静。很快地吩咐人,将自家主子,扶到隔壁的屋子里。并开口道:“立即想办法通知嬴烬,告诉他洛子夜在这里。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好好防守,我为王疗伤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下人们很快地应了一声,接着,便有人出去找嬴烬了。 而洛子夜,却是觉到,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在这时候松开了。掌心的温度,变成了她自己一个人温度,暗夜中她想伸出手,抓住那一瞬间纵失的温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伸出手。她很着急,额头渐渐出了汗,心头也更加焦躁。 然而,不论她如何努力,也没能再受到丝毫温暖。 最终,像是一条鱼,掉入了一潭死水。慢慢地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是他走了吗?是他不要她了吗?这一瞬她意志却更加坚定,她一定要醒过来。就算他真的生气了,不要她了,她也会着他的。哪怕他嫌她烦呢…… 良久之后。 当她的手再一次被人握住…… 卧槽!你们这群小妖,520送一堆礼物不算,521又送?这惊喜,哥表示——我太特么开心了!死你们了,muma!muma! ☆、413 他们拉你入地狱,我就在地狱里陪你 温热的气息传入她掌心,她却很快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他! 他的气息从来霸道浓烈,即便握住她,也是充控制,握得很紧。而非是这般,带着几分温柔的味道,小心翼翼。 这意识很浅,她很快地又陷入了黑暗中。 而屋内,嬴烬手中的剑,沾着血。随手丢在一边,他那双魅的桃花眼中,是滔天的怒意,看着静静躺在上的人。倘若凤无俦晚一步找到她,她是不是就真的死了?而他呢?他嬴烬……不,他冥啸,也是一国君王,却差点什么都做不了,差点被人拦截在路上,连最后帮她,都险些没帮上! 他一张脸沉得离开,靡的声线,带着狠绝的味道:“青城,传信回京城!调兵,七十万。倾举国之兵,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我要他们,全部为他们的行为后悔!” “公子……”武青城一怔。 所以,这个已经逃避了足足三年,不肯踏进自己国土一步的人,到今,是要为了洛子夜,打算重新回凤溟掌权了吗? 不过,这一直都是自己所期待的,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武青城很快地低头,开口道:“是!属下立即传信回去!” 说完这话,他很快地转身出门,面上的表情很复杂。冥啸,在他心里,洛子夜就真的这么重要。她受伤了,他竟敢直面从前那些过往,选择回国,选择重新掌凤溟王权。而他武青城,是应该高兴他终于振作,还是应该嫉妒洛子夜,对他能有这样的影响力? 他步出门。 这屋内便只剩下昏中的洛子夜,和面难看的嬴烬。那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她身上,但凡他眼睛能看见的地方,全部都是青紫的伤痕,还有未曾擦去的血迹。被刺透的大腿,纵然已经包扎好,但那红衣上全是血,已经变成暗黑。 他面越发难看哀恸,抓住她的手,置于自己颊边。若非他放弃能握在掌中的权势,选择一无所有的待在天曜,那么是不是,她就不会变成这样?他会有更多的力量,来保护他。然而因为他怯懦,因为他一再避世,以为退出这天下大局,便是心中桃源。可最终呢? 他们伤了她,那些人伤了她。 他魅的桃花眼,盯着她,已是做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小夜儿,人间是炼狱。他们拉你入地狱,那我就在地狱里陪你。红尘有劫,我陪你渡。血火刀锋,我陪你闯。相信……朕。冥啸,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除非——朕死!” 他以帝王的身份,向她许诺。从此,将以一方霸主的身份,来保护她。 嬴烬,这一已死。活着的,只是冥啸! …… “阎烈大人!”门外,站在外头防守的人,看着阎烈浑身是血地回来了,都愣了愣。 而阎烈的脸,也很是难看。在知道王又回去闯了一次皇之后,他几乎不用犹豫,就知道眼下王的落脚点,一定在此地。进了这院中之后,见着几间屋子,离得还算是比较远。一边是神机营的人,一边是他们王骑护卫的人。 王骑护卫的人,在看见他之后,很快地打了招呼。 神机营的那几个人,看着他也点了点头。阎烈心里头对洛子夜有怨恨,自然没心思搭理他们,只大步往这边走,问了门口的人一句:“王呢?” 门外的人开口道:“在里面,闽越大人在为王疗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闽越大人吩咐了,在他为王疗伤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 “嗯!”阎烈应了一声,靠在门口。 这时候武青城正出来,放出了信鸽。传递出去了自家公子的命令。回眸之间,看了阎烈一眼,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阎烈并不打算搭理他,从来王和嬴烬就不合,自己和青城也不合,这时候他当然不想跟武青城说话。只敛眸,恶声恶气地回了一句:“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我们的事情不必你们心!” 青城好心没得到好报,也只冷笑了一声,没多话,直接进了屋。心里头却明白,阎烈这个态度和表情,那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而且当是很严重的事。对方跟他不仅仅一直不合,也本不是一个阵营,不论从公务还是私,都没必要告诉自己这些! 这番考量之下,他便打算回去对嬴烬说这事。 然而,刚刚回身。便听见嬴烬的那一句话,他眸骤然一黯。闭上眼,在门口沉默了几秒,才举步走了进去。他刚刚进屋,榻上的洛子夜,眉梢就动了动,睫也微微颤了颤,看那样子,是将要醒来。 嬴烬……不,冥胤青,很快地一愣。 便飞快伸手,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修长的手探上她的额头,试一试温度。他是掌心是温暖的,洛子夜睁开眼的时候,浑身都还很疼,而事实上,按照闽越的推断,她应该是早上才醒来,却是因着意志力强撑,这时候便已经醒来了! 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景象。 她处在一件茅草房内,一张草席铺成的。这时候她的脑子还有几分晕眩,闭上眼稍稍让身体缓冲了几秒,旋即,水般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往她脑中涌来。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很快地历历在目,这令她的眉宇之间,很快地多出来几分戾气。洛小七,龙傲翟,轩苍墨尘,还有…… 还有他! 她猛然睁开眼,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人。是嬴烬!她很快地开口问:“嬴烬,他呢?他……他呢?” 她眼睛瞪得很大,盯着嬴烬。心里头也很着急,她记得那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她看见箭羽在他的肩头,看见有人拿刀砍在他胳膊上。看见……这般想着,她脑中又是一晃,因为情绪太动,险些再一次晕过去。 她醒来之后,没问她自己的伤怎么样,没问其他人怎么样,唯独就只问他,只问凤无俦! 这令他心头一沉,却又很快地平静下来。很果决地开口道:“他就在隔壁,闽越正在为他疗伤。你要去吗?”她心里的人是凤无俦,这是不可逆改的事实。这一点他心里更清楚,所以,她想见凤无俦,他就帮她去见。她想知道凤无俦在哪里,他就告诉她。 洛子夜点头:“要去!”肯定是要去的,不知道他这时候伤势怎么样,不知道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有好的运气险。她怎么可能不去? 说完这话,她便翻身打算下。 嬴烬很快地扶住她,让她靠在他身上,亦步亦趋地往外走。事实上,每走一步,扶着她去看凤无俦,这跟刀子割在他心上无异。然而,这是她的选择,也是他的成全! 跨出门,天将明未明。 看见洛子夜走出来的时候,神机营的人眼前都一亮!他们那时候看着太子伤得那么重,真的就很担心太子活不过来了,幸好太子还没事!然而,他们也很快地,就看见洛子夜的腿,一跛一跛的,在拖着前进,要不是嬴烬扶着她,她恐怕立即就要摔倒,本就不可能站稳。这令他们的眼神,又森寒了几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