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晴毕竟才醒,双眸朦胧地,也未细看,只忙给她又把帐子密密地整理妥当。 回身再看看那炭炉,把火略拨了拨,了几块炭,问:“果然不吃茶么?” 云鬟道:“不吃。”才答完,忽地低低闷哼了声。 晓晴正要走,闻声回头问:“怎么了?” 云鬟低低道:“没什么,被……戒子硌了一下儿。你且快去,我要睡了。” 晓晴笑道:“只是不好好把东西收起来……” 这才又起帘子走了出去,把灯放下,仍旧吹熄睡下。 此刻里屋,那帐幔里头,幽幽暗暗里,是云鬟含怒凝眉,望着身后锦被之中。 那被子底下,就如藏了一尾活龙般,叫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只能狠狠地掀起被子,竭力地握着肩头,低了声音道:“世子!你、你……” 此即,幸而并无灯光照耀,她的脸上已然通红一团了。 原来方才晓晴进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把赵黼打发了……云鬟情急之下,便挪到外间儿,把赵黼死命往下推去。 赵黼却也明白,便缩身团入锦被里头。 云鬟掀起被子将他蒙住,又怕晓晴看出来,便微微欠身挡着几分。 谁知她辛苦遮掩,他却在里头百般作怪,手而舞之,足而蹈之,竟果然如龙游于水,越发地意情,不可收拾。 云鬟含羞忍怒,银牙微微作响,冷道:“你再这样,我真的就……” 因不能跟他高声,又无法按捺惊怒,声音带颤,却反别有一番意味。 在内那一场,令赵黼无端地身心森寒,可此刻“同榻而眠”,又趁机做了好些平敢想无法做的,竟把先前那森寒之意尽数驱散。 偏加上晓晴起身一闹,被云鬟仓促中蒙在被子里,赵黼懵胧之下,鼻端只嗅到一股娇香暖馨之气,几乎令人如在云端,哪里还记得什么内,什么皇帝……此刻已经人在天界。 赵黼毕竟是个食髓知味的,可偏偏今生被魔障住了,一向竟似做了和尚般清苦坚忍,如今面对这销魂情形,自不免又想起往的那许多荒唐不可言说,哪里还能按捺得了。 又仗着云鬟不敢出声对晓晴表明,那一双手,早就如鱼儿得水,暗暗地畅游山峦丘壑,至于齿,也似那翩翩蜂蝶,着风,喜滋滋地咂遍千甜万好。 可是这“肌肤之亲”,对云鬟而言,便是隔世的事了。 此刻被他偷偷舞,不期然便想起此前的遭遇,那脸上之红便飞快而退。 云鬟暗中调息片刻,才说道:“世子,我有正经事要说。” 赵黼正俯身在她间,不释手,道:“你平里都裹着那几千重布,不觉得沉重么?” 因云鬟要掩饰身份,可毕竟女子身形跟男人的天生不同,所以她的衣物鞋袜等都是特制,譬如肩头需要垫高些,而身上从间到前,寻常都要裹着厚厚地,令平上一些,也令显得壮些……才像是个男人,不至于格外显眼。 赵黼早知道此中秘密,可是这会儿紧紧贴着,却觉着肢玲珑,几乎不盈一握,又想到她素的辛苦,令他又是心,又是怜惜。 赵黼抱着,哪里肯放手,喃喃道:“什么正事?鬟鬟,不如……不如你辞了官,我也求皇爷爷放我回云州,咱们自在在云州过活好不好?我……我真的受够了这般……”一句话未曾说完,早又俯首下去,又急不可待地掀那衣裳。 云鬟忍不得,举手挥了下去,“啪”地一声,打在赵黼头脸之上。 外间晓晴正朦胧睡,忽地听到这般响动,微微侧耳倾听,却又觉里头一片沉默,于是仍翻了个身,再度睡了过去。 而赵黼被打了一下,整个人才略清醒了几分,道:“做什么打人?” 云鬟转开头,不看他的可恶姿势,只低低道:“世子,你且细想,如今皇上有意晏王爷,太子又不是笨的,素又忌惮王爷,只怕毕竟会察觉一二,你且要万分留神,是不是会有人对王爷不利,毕竟先前王爷曾经遭受过……” 云鬟并未说完,赵黼已经明白了,此刻他火焚身,似乎万事也无法阻挡,可是唯独事关父母,却叫他无法视而不见。 赵黼闷而停止,沉默了片刻,便道:“我也想过此事,如今且不知父王的意思,等我回去跟他商量商量。” 云鬟道:“事不宜迟,可知现在半点也疏忽不得?” 赵黼却又有些迟疑,试探问道:“一夜……兴许不会有事呢?” 云鬟淡淡道:“不必说一夜,一刻也足以发生许多事了。” 赵黼被她几句言语,刺得心里不安,虽然太子府的人手都是他训练出来的锐,然而毕竟人命关天,何况他夤夜不归,只怕晏王又要担忧,倘若还不放心亲出来找寻,再由此生事,岂不是罪大恶极? 赵黼转念中,心复又跳,便磨牙咬齿地说道:“可恨。平白又生事。” 云鬟便将他搭在自己间的手挪开,轻声道:“不必多说,且快去是要紧的。” 赵黼重重地叹了声,却又扑上来,不由分说吻住嘴。 正云鬟以为他真的忘乎所以之时,赵黼却又放开,只道:“那我安置妥当,改……再来……” 窗外仍有冷风呼啸而过,新的炭火发出轻微噼啪声响。 帐子里,两个人低低的呼声,彼此错。 却听云鬟静静说道:“切记不必过于慌张,诸事留心,如今,更是一点错也不能出的时候。” 赵黼因一向深深慕,格外贪恋跟她难得的相处时光,故而情难自,又因是这个年纪了,冲动起来,自是大于理智。 然而此刻听了云鬟这句叮嘱,那躁动之意却慢慢敛退,手捧着她的脸,道:“有你这句话,我今夜便没白来……你放心……” 底下的话他并没再说出来,只是凑过去,重重地在额头上亲了口:“好阿鬟,我先去了。” 赵黼去后,云鬟却久久再不能睡,被他混闹了一场,帐子里仿佛都有他留下的气息,格外明显。 本想叫晓晴起来,撒两把甜香冲一冲,又怕反而让她疑心,只得暗自忍着罢了。 又想到他方才做出的那些光景,竟让她也想起前世……越发睡不着了。 云鬟本自淡,偏偏遇上赵黼那样火的人,被他厮了一世,所留下的尽是可惧可畏。 想到将来终有一无法避过,心也都了,昔今朝,种种都涌到眼前。 辗转反侧之时,忽地复想起一个人来。 那就是沈舒窈。 虽然今生赵黼拒娶沈舒窈,可是……没来由沈舒窈竟会嫁给静王。 以沈相的眼神,自然是看好静王的,故而前世才把嫡亲的沈妙英嫁过去。 如何今生静王妃却变成了沈舒窈? 云鬟不觉凝神:沈相不至于变了眼神,沈妙英跟静王也并无变动,思来想去,变化的只沈舒窈一人。 故而此事的契机,多半便是因赵黼拒婚开始,沈舒窈嫁不成赵黼,故而才归了静王。 先前云鬟虽一直跟沈舒窈都淡淡地,但心底却也是知道她的。 正如赵黼先前所言:这些京内贵女,每个人有一万个心机,是她所不能比的。 沈妙英虽也聪慧,但跟沈舒窈相比,却也差上许多。 倘若沈舒窈从中行事,以她的能耐,左右沈妙英的亲事,亦可有之。 云鬟思来想去,不觉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本是想下跟赵黼的种种,但一想到沈舒窈跟静王爷,心中却又仿佛有光影闪烁,隔着一层薄薄地花帘纸,希微晃动。 如此又过数,越发近年下了,再过个三五天,衙门歇工,各放年休。 柯宪的身子也已恢复,每同云鬟来回刑部,同理公事。 而在年休之前,刑部之中,也接连发生了几件大大小小的事。 第一件头等大事,便是白樘从刑部侍郎,被正式擢升为尚书,这本是众望所归、也都心照不宣的,但当旨意真正下来那一,刑部上下仍是天喜地了一番,这在通常都是肃然清寒的部里却是极少见。 在这件大事之下的另一件小事,却是跟云鬟相关的,却竟是升为正六品的刑部主事,却是补了先前齐主事的缺。 至于这第三件事,则是周天水从外地回来了,因许久不见,自然更有一番喜情形。 此,云鬟把几份案册递给书吏,抬头时候,忽地见一人立在门口,着一身军服,眼神锐利,下颌的胡茬,透着微青之,正是张振。 云鬟起身道:“张都司何时来到?” 张振打量着她:“才来,你可在忙么?” 张振是斥候出身,眼神何其厉害,纵然被人打量对云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可被这样的人照面儿细看,仍是不自在的很。 云鬟便道:“尚可。都司可是有事?” 张振进门来,四处打量了会儿,落座道:“无事,只是来看看你,听闻你高升了,还未当面相贺过呢。” 云鬟离他有一丈之遥,陪站着道:“多谢。” 张振见她无喜无怒,面如水,气质清冷,却有种雌雄莫辨之意,若非他亲眼所见,又向来相信自己的心眼力,必然会当那一陪赵黼去将军府的“丫头”,是他错看的呢。 第347章 张振心底啧惊思量,忽地又想起另一事,便道:“向来并没得空问谢主事,上回在街头遭遇那饕餮一节,谢主事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制住了那凶兽的?此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排遣不得。请务求为我解惑。” 云鬟待不同他细说,又恐张振始终惦记此事,越发不得清静,因说道:“是因为有一次,我曾见那兽走出来,也听见了那觱篥声,故而暗中学会了,当时其实也并未有把握,只是试一试,侥幸奏效罢了。” 其实这段时间里,张振也从别处打听过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才自相信。 张振点头笑道:“这觱篥我是知道的,西域各国里曾有此调,我朝却鲜少听闻,只是……谢推府只听闻一次便即刻记住了,又能自己学得十足相似,真乃奇才,匪夷所思。怪道我又听闻,昔曾在圣上跟前儿独立恢复那山河地理图,起初我还只是疑心他们夸大呢。” 云鬟道:“误打误撞罢了,委实不值一提。” 张振见她始终冷冷清清,一笑起身,竟徐步走到身前,才又说道:“先前因为舍妹之事,我心里恼怒,无意曾几乎伤了主事大人,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云鬟道:“已是过去之事,且也早得了料理,都司也不必放在心上。” 张振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生恐你因此仇恨了我。” 云鬟道:“不敢。” 张振点点头,他毕竟身量高大,垂眼看去之时,只见眼前之人秀眉微扬,长睫静默,更见眉目如画。 因站得近,隐约嗅到身上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并不似是香粉香袋等物,反像是天生天然。 人虽在跟前,却似真似幻般地,张振竟一时竟失了言语。 沉默之中,云鬟不动声地后退一步,沉声道:“都司可是要去么?” 张振方道:“啊,是该去了。就不扰谢主事,改得闲,必会亲临府上拜会。” 云鬟眉峰微动,道:“多蒙不弃,随时恭候罢了。” 张振一笑,又瞥过去,见她静默立于门首,玉立亭然,无惧无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