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毕竟皇帝的命令,只得起身,又止住云鬟不许她往外送。 赵黼将出门之时,又想到一件事,便对云鬟道:“我若不回来,不许留他吃饭。” 季陶然问道:“这是为何?” 赵黼道:“你在这里吃饭,让六爷喝风吃醋,哪里有这个道理。”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赵黼去后,云鬟便劝了季陶然回刑部,一则有公务在身,二则探听探听白樘在太子府行事如何了。 下午时候,天霾非常,北风渐大,吹得天昏地暗。 晚间,云鬟吃了些汤水,见桌上还有几个糖炒栗子——这本是季陶然带了来的,三个人吃了一场,只剩下了四五个。 通红的皮儿,咧开着口,似是大笑的模样,云鬟拿起一个看了半晌,便又缓缓放下。 是夜,早早地便关了府门,云鬟因想明要去刑部,便提早歇息。 大概是服了药的缘故,整个人昏昏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觉着身侧略有凉意。 朦胧之中,云鬟睁开双眸,却见帐前立着一道人影,这情形自是吓人,云鬟定睛看了会儿,竟唤道:“世子?” 原来虽是隔着帐,依稀仍看出那人玉立长身之态,额前的金冠,肩头的锦云角,间蹀躞带微微地支棱着,是她所悉的弧度。 听得她的声音,帘子被开,云鬟正起身的当儿,赵黼却已经倾身过来,竟张手将她紧紧抱了。 他似是才从冰雪里来,通身带着一股寒意,让云鬟情不自打了个寒噤,起初以为他又是要轻狂,便道:“世子!” 谁知赵黼只顾死死地抱着她,冰凉的颈贴着她的腮边,不知是不是外头下雪了,一股地沁凉,引得云鬟森森然汗倒竖。 顷刻,云鬟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何事?” 赵黼却不回答,只顾转过头来,没头没脑地在脸上胡亲吻,竟又抬腿倾身,滚倒在那暖香蔼蔼地温柔帐中。 第344章 寒气裹身,赵黼的力气奇大,上也是冰水般沁凉。 云鬟竭力转头避开,唤道:“六爷!” 赵黼顿了顿,顺势却又下,他埋首在她颈间,连着又亲了两下,才停了下来。 暗影之中,云鬟低声道:“是……出了何事?且起来说话。” 赵黼反而把双臂一紧,闷闷地说道:“且让我多抱会。” 云鬟怕惹出他逆反情,便只好也不动不言,不多时,便觉那股寒凉逐渐退却,只是毕竟他得略重,让人有些不适。 轻轻咳了声,猜测忐忑中,却听赵黼道:“你可知道皇爷爷召我进,是为了什么?” 云鬟本就想或许是跟内相关,见他主动说了,便问:“为什么?” 赵黼的眼神也更暗淡了几分,道:“正是跟太子府的事有关。可还记得下午我跟你说过的么?太子府的事,皇爷爷果然早就知道了。” 话说先前在太子府上,太子跟白樘两人意念相反,谁知李夫人趁机挟持了皇太孙,要挟让路。 又有万氏面,侍卫们迟疑地让开两边,李夫人勒着皇太孙往外而去。 赵正惊恼非常,不便再多言,只是盯着看。 谁知李夫人毕竟身子不便,将出门口之时,脚步移动,有些缓慢踉跄。 就在此刻,赵峰举手,手肘向后用力一撞,正中肋之处。 李夫人不想他会如此,惨呼出声,来不及如何,捂着腹部,后退数步。 赵峰趁机忙跳了出去,众侍卫顿时又将李夫人围在中间。 李夫人抬头看向赵峰,豆大汗滴从额头滑落,眼中却透出绝望之意。 赵正见状,正趁机叫人拿住,不料白樘手下一人跳上前,早先一步把人制住。 赵正见状,回头看白樘道:“侍郎,你是何意?” 白樘淡淡道:“此女既是辽人细作,自要带回刑部好生审问。得罪太子殿下了。” 赵正走前一步,敛眉低语道:“你这样做,岂不是会举国皆知?你、你是想害死孤么?” 白樘摇头道:“太子,为今之计,已并不是一味遮掩所能够的。太子不如及早细想,该如何对圣上禀明解释此事的好。” 赵正不由面浮怒,只是毕竟对他心有忌惮,因此不敢妄动。 那边儿,李夫人含泪带汗,被搀扶着往外而去,赵峰竟转头不看。 万氏在旁,从头到尾见了这一场,眼圈却更加红了几分,无声笑了两笑,回身扶着女自去了。 且说白樘带李夫人出了太子府,自回刑部。府中,太子赵正同赵峰回至书房,赵正坐了,面怒恨道:“这人竟是辽女,你跟她同共枕那许多,竟丝毫不知?” 赵峰道:“这个又如何知晓,她最初进府的时候,是人牙子带着,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丫头,说是冀州来的孤儿,自愿卖身,起初还是母妃身旁伺候的人,因见她格外伶俐识大体,才放到我身边的,至今已经六七年了,又怎么知道居然是个辽人?分明丝毫异状都无。” 赵峰悚然心寒,道:“能在府内潜伏这许久,暗中还不知做了多少事……再者说我们对她全无防备,若是她起了歹念,把你我等皆都暗害了,岂不是易如反掌?” 这一会儿,又想起白樘所说那紫菱被用牛针暗害之时,回想往事,真真如履薄冰,后怕的背心冰凉。 赵峰怔忪,想到昔跟李夫人相处的种种,又想到她方才临去之时的眼神,不由道:“父王,莫非这辽女果然并没恶意?不然的话,她的武功不凡,这许多年,多少个机会可以置人于死地,却始终不曾动作……” 赵正喝道:“住口,你怎可相信她的话?她忍而不发,只怕是有更大所图,你不如且想想,先前有些什么不可为人知道的机密曾透给她的好,如今白樘不由分说带她去了,倘若问起来……” 赵峰心惊,回想了半晌,道:“她、她毕竟只是个妾,我自然不会跟她说些正经大事。” 赵正见他面有犹豫之:“你可想好了。那白樘,是个石狮子也能问出话来的人物,与其让他问出来说给我,倒不如你自己说给我的好。” 赵峰道:“着实不曾有过。” 赵正见他拒而不认,便也罢了,点头道:“幸而如此,事到如今,且只想个补救的法子罢了。” 谁知赵峰低着头,心中却想着一事,只因这李夫人情温柔,最懂人意,赵峰私下里有些难以开的事,偶尔不免抱怨几句给她。 其他倒也罢了,唯有一次,是赵黼在云州跟花启宗决战之时,赵峰曾对李夫人道:“父亲听了幕僚的无知言语,竟然对三叔他们十分忌惮,暗中命手下束缚他们的手脚,可知这是生死战,哪是儿戏,我怕迟早出事来。” 李夫人道:“太孙仁慈,这想法并无不对,只是切勿当着太子的面说这话,免得太子对你不喜。” 赵峰想起了此事,忽地又心中转动,寻思道:“劝父王要提防三叔的幕僚,会不会也有辽人的细作?或者也跟她有关?所以当时她才劝我别在父王跟前多嘴?” 因这两事多,不由疑神疑鬼。 父子两人各怀心绪,不觉半个时辰将过,外头来了一名中内侍,道:“太子,太孙,圣上请两位进说话。” 两人都是有心病的,只得担惊受怕,前往中。 而赵黼进之时,太子跟太孙两个尚未到场,赵黼便自去见皇帝,道:“皇爷爷叫我何事?” 皇帝将手中的紫毫放下,道:“你从哪里来?” 赵黼道:“在个亲友家中。” 赵世笑了声,道:“什么亲友?” 赵黼本怕给他知道在谢府之事,会另有想法,所以含糊其辞,见隐不过,只得说道:“跟刑部的季行验,在谢推府家中。” 赵世失笑:“你拗口什么,谁问你跟谁一同了?” 赵黼吐舌不语。赵世打量着他的脸,说道:“既然说到刑部,今刑部白樘去了太子府,你可知道了?” 赵黼道:“听是听说了一些。” 皇帝道:“不用搪,只怕你知道的比所谓听说更多。” 赵黼说道:“皇爷爷如何只问我,难道要让我背地里说太子叔的闲话?现成的有个白侍郎在,只问他岂不是又妥当又准?” 皇帝道:“我自会问他,只是先在问你呢。你且说来,你都知道什么?” 赵黼见催问,便道:“我听闻先前太子府里有辽人刺客行刺,却被白侍郎拿下了。今儿如何,就不知了。” 皇帝一笑:“据朕所知,那谢推府,正是先前第一个手太子府案子的人,那季行验,又是为那发狂而死的丫头验尸之人,恰巧你们三人凑在一起,难道你所知的,只有这一点儿?” 赵黼虽知道太子府内不仅有辽人的细作,大概还有皇帝的眼线,却也不料赵世竟谨密至此。 皇帝道:“你从来不是怕事的子,如今却是怎么样?” 正说到这里,外头小内侍进来道:“太子进了。” 赵黼并不知宣召太子之事,正意外中,赵世对他说道:“今,叫你看看……太子是怎么行事的。” 赵黼忪懵惊心之际,赵世随手指了指偏殿方向,对他说道:“你且去那里暂时等候。” 听皇帝的口吻,竟不像是要让他回避的,赵黼心中狐疑,因此只依言退到偏殿。 才站住了,便听脚步声轻轻响起,是太子跟赵峰的声音相继响起,参见皇帝。 赵世不紧不慢道:“听说,太子府这两不大安生?到底是发生何事了?” 太子道:“父皇竟也听闻了?原本是有些辽人的刺客闹事,只如今已经尽数被刑部拿下了。” 赵世道:“那是前的事了,此后一向安泰么?” 太子微微沉默,才道:“原本……是峰儿的内宅有些不大停当……” 太子心中有数,见赵世这样问起来,心知他必然已经知情了,当下只得忍着羞惭,就把万氏因恨生了杀机、夜游窥伺,自戕嫁祸等情说明。 说了万氏一节,太子想到白樘已经带了李夫人去,迟早晚也要禀明的,因此又把李夫人杀害紫菱,纵放翠儿等话也都说了。 太子说完,跪地请罪道:“是辽人细作无孔不入,也是儿臣懵了双眼,才会如此生事,求父皇宽恕。” 赵峰也跪地道:“也是孙儿的过失,这内宅之事,都是因孙儿疏失所致,皇爷爷若要怪罪,则罚孙儿,休要怪父王。” 赵黼在里头听得惊心,虽然他早知道万氏跟李氏两人都有些蹊跷,但却想不到此中内情,更比所料还要骇异三分。 于是便看赵世是如何示下,却听得皇帝对赵峰道:“朕如何会怪你,倒要赞你才是,若不是你内宅疏失,让太孙妃因恨生杀,引出这一场事,刑部的人又如何能手,又如何能让这许多细作现行?”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赵世又道:“再者,若非如此,以太孙妃的手段,自比不过那辽女的心机,后这辽女便成了皇妃,再生下孩子,……你们觉着,这天下还能姓赵么?” 赵正跟赵峰均心慌起来,便磕头道:“求圣上宽恕。” 不防赵黼听见皇帝最后那句,竟也心惊,此刻,却宛如前世的情形,只不过又提前发生了罢了。 却听赵世道:“带上来。” 第345章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