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栅栏发一声响,却仍旧不动如山。 赵黼凝眸沉气,连连击出,地牢里响起沉闷的铿铿声响,那无坚可催的栏杆竟然有些微微地弯曲了。 最后赵黼实在暴躁难耐之间,蓦地变掌为拳,一拳猛地撞了过去。 只听得“咔嚓”声响,拳骨已经碎裂。 十指连心,赵黼浑身战栗,却并不以为意,正换手提气再来,却听得一声低微的咳嗽声。 赵黼一愣,忙俯身下去,睁大双眸之时,却见隔着栅栏,里头有一道模糊的声音,虽然模糊不清,却毕竟是在。 赵黼先是惊怔,继而狂喜:“崔云鬟!” 忙探手去拉她,怎奈相隔甚远,竟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这份煎熬,更胜从前,竟只能看着不能相碰。 正在着急之时,那边儿云鬟略动了动,像是要抬头,却终究无力。 赵黼只是叫她,声音也渐渐地嘶哑了,这会儿真恨不得变成一个鹪鹩虫儿,忽悠悠地飞进去却好。 正在又气又急,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之时,却见云鬟那边儿,竟极慢地探出手来。 赵黼正无计可施,见状急伸手过去,双眸盯着她的手指,只顾叫道:“阿鬟!好阿鬟……再过来一点儿!” 云鬟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那手指一寸一寸地靠了过来。 赵黼死死盯着,奋力挣动,自己的手指跟她的指头碰了一碰,却又竭力握过去。 那娇纤细的手指,对他而言,却仿佛能救命的至大期望,好不容易盼着她又递过来一点儿,赵黼不顾一切地握紧,运力往此处拉了过来。 总算拽到了跟前儿,赵黼忙握住肩膀:“阿鬟?” 云鬟动也不动,赵黼捧着她的脸,却见她双眸低垂,静默寂然。 赵黼心中知道是被烟熏的晕厥了,便一把将她抱紧,隔着铁栅栏凑过去,吻在那上,又拼命度气过去。 连连吹了两口气,才觉得怀中的人瑟瑟地一动。 云鬟略比先前清醒了几分,便道:“世子、你怎么……”声音喃喃,几不可闻。 赵黼哪里还管她此刻说什么,额头贴着额头,低低便道:“你听好了,不用再花招,我不会走……你也不许死!” 云鬟虽模糊听见,奈何无法回答他。 赵黼又凑过去,重又给她度了几口气,说道:“你可听见了?你不许死!更别想打发了我,如果你死了……我就……我就杀了季陶然,杀了崔承,还有……还有白樘!然后我……” 他却再也说不下去,只竭力探臂进那铁栏杆里,把她死死地揽在前。 云鬟又低低咳了声。 赵黼低头细细端详,极想要她睁开双眸,却见烟雾之中,只长睫略眨动了一下。 赵黼抱紧了人,又给她度气,却听云鬟道:“不……死……” 赵黼不懂她是何意,忍着口的不适,仍凑过去,贴着。 才两三口,云鬟闷闷咳嗽了声,拼尽全身力气,低低说道:“机关、上……笼子顶……” 赵黼怔了怔,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抬头看一眼,哪里能看得清顶上是怎么样,却仍不放心:“你别哄我!” 云鬟闭眸低语:“这次、不会……” 赵黼咽了口唾沫,又在她额头上亲了口,便将她轻轻地放下,仰头看一眼笼顶,便飞身跃了上去。 上头的烟雾越发浓烈,赵黼才上来,便窒息似的,忙屏息眯眼地去找。 幸喜天可怜见,便让他在旁边墙壁上发现了一处机关,忙按下,悬心之时,便听得底下轻微发声。 此刻赵黼虽然在烟雾里头,目不能视物,听了这声响,却仿佛有光明乍现,忙飞身跃下,却果然见那铁栏往上吊起了些许,虽然窄,却也可以一试。 赵黼忙拉住云鬟,小心从底下拽扯出来,果然奏效,忙把人紧紧地抱在怀中,因察觉了她复又失去知觉似的,当下不敢耽搁,扭身冲到那密道口上,打开机关,便掠了出去。 地道之中虽然气息难闻,终究比那地牢里好许多,赵黼一手抱着人,一手捏着下颌,又运气给她度过去。 如此两三回,云鬟有些醒觉,连连咳嗽了几声,却因为被烟熏得久了,仍是无法彻底醒来。 云鬟虽然无法清醒,其实意识却是有些明白的。 先前赵黼跑到铁栏杆外头,便催促云鬟打开机关,云鬟依他所言,便去扭那开门的把手,谁知连连用力,竟纹丝不能动。 云鬟诧异,双手且都用上,用尽了浑身气力,仍是半毫也动不了。 原来,因被那饕餮撞了几回,巨力所致之下,铁笼虽然坚固,却把那机关撞的卡住了,别说是云鬟,连赵黼也是扳不动。 这会儿,白樘跟巽风等已经入了密道,赵黼又在催促,云鬟本想告诉他这机关打不开,话到嘴边,忽然又收住了。 她自然很明白赵黼的心,倘若告诉他机关坏了,他又有什么法子? 这铁囚笼,纵然是饕餮都无法撞开,若是告诉了他,以他的子,必然是不肯就此离去,必然要留在这里再想法子。 然而此刻烟雾越发浓烈,呼都有些艰难,哪里还能再撑多久? 难道真的要他留下来,跟她一块儿死么? 云鬟心中转念间,便索只字不提机关之时,反而引他说起那些别的。 果然,最后便的他一怒去了。 云鬟跟他说话的时候,本就是强撑了,见他进了密道,整个人再也撑不住,便跌在地上。 心中一片空白,也不知是绝望,还是解。 只是本能地又往牢笼旁边爬了一会儿,渐渐地,浑身力气不济,头脑也更昏昏起来,自忖必死。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里,便又听见撞击栏杆的声音,云鬟神志不清,只以为是饕餮又来了,因自觉将死,却也并不怕。 谁知又听得有人叫她的名字,依稀辨认出是何人,口那口气盘旋来去,便轻咳出声。 其实就在赵黼离开后不多久,云鬟便想起来,这外头其实也是有开门机关的。 当时蔡力人在笼子顶上,威胁卫铁骑的时候,曾提过一句:“你若不选,我便替你选了。” 蔡力之所以这般说,自然是因为笼子的机关对他而言,触手可及。 云鬟失去神智之前,仔细回想,便想起当时蔡力手指的方向。 只可惜,却已经晚了,纵然记起来,却再没有人在旁边行事了。 可是心中虽有一丝遗憾,却也……并不觉着后悔。 一阵清凉的风拂过脸颊,口挤死的那团雾慢慢地消散,云鬟慢慢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却是赵黼的脸,一双眼睛炯炯然地正盯着她,见她醒来,那眼神才出几许缓和之意,眼尾也略细长了些。 云鬟张了张口,口中却干涩的很,仿佛喉咙口仍有烟火气冲出来。 正咳出声,赵黼回身,不知怎地,待又回头,却捏着她的下颌,不由分说地将凑了过来。 云鬟一愣,还未反应,口中已经度过来一口极清冷的水,她不由自足地了下去,心底郁积的那股烟火气才似被浇灭了。 目光从他面上转开,看向周遭,却见竟是一片林子,秃枝桠,映衬着苍凉的天,仿佛是个荒郊野外,又像是世人遗弃的所在。 云鬟几乎疑心自己已经死了,此间的光景,却似黄泉。 还要再看,赵黼已经又握着下巴,令她看着自己,问道:“觉着怎么样?” 云鬟张了张口,虽有疑问,到底才醒过来,神智难明,竟不知要答什么,要问什么。 赵黼有些着急:“崔云鬟,我是谁?” 云鬟咳嗽了声,才哑声道:“世子……” 赵黼眼睛一亮,用力把她抱入怀中,因勒的太紧,云鬟呼又困难起来,身子发抖,咳了两声。 赵黼忙将她松开,又见她脸上沾着血跟些烟灰,藉一团,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两只眼睛依旧灿若星辰。 他忙又抄了一把水,给她把腮边的血跟灰都抹了抹。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云鬟方又清醒了几分,便问道:“这是哪里?” 赵黼道:“是那密道的出口所在。” 云鬟道:“侍郎……他们呢?” 赵黼眸微沉,并不回答,孰料云鬟目光转动间,忽地看见他的右手上是鲜血,仔细又多看两眼,才见皮开绽,指骨都有些透了出来,显然伤的非轻。 第322章 云鬟双眼发直,本以为是跟饕餮相斗所伤,转念之间,耳畔忽地响起在地牢里那“铿铿”的声音。 赵黼见她留意盯着,便将手垂到旁侧去,淡淡道:“劝你不必心别的,那兽受了重伤,白四爷那种人,自知道该如何将它拿下,何况还有两个好手跟着。” 终是忍不住,便哼了声:“你怎么不替你自己多想想。” 云鬟道:“世子的手……是如何伤了的?” 赵黼沉默,过了片刻才说道:“是为了救你出来伤了的,所以……你又能怎么样?” 目光相对,云鬟慢慢想起先前,她他离开之时、两人的种种言语,便转头看向别处,道:“只怕无以为报。” 赵黼将她的下颌一抬:“不必含糊其辞,你知道怎么‘报’。” 云鬟轻轻地推开他的手,便坐起来。 却见旁边正是一条小小溪,水潺潺,倒是极清澈的。 她勉强起身凑了过去,自己掬水洗了一把脸。 赵黼在后看着,见她行动无碍,倒也罢了。 此刻才低头看自己的手上,见果然是难看的紧,便不她再看见,正忖度着想掏出汗斤子绑起来,却是云鬟走了回来。 赵黼只得停手,佯装无事。 云鬟看他一眼,却走到跟前儿,单膝跪地。 赵黼诧异正看,见云鬟手中竟拿了一方帕子,原来方才借洗脸的时候已经浸了,这会儿一手托起他的手,一边用那了的帕子,轻而小心地给他擦拭那边上的血渍。 赵黼通身微震,却见她眉尖若蹙,望着自己手上那伤,小心翼翼避开那伤口之处擦抹,如呵护至宝。 她毕竟极少目睹这般皮开绽的伤处,长睫轻轻忽闪,角也时不时地抿一抿,不忍之,难以遮掩。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