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苒得知御琼镇发生的大事,倏然站起,克莱儿不 看向她,「苒苒,冷静点。」 商隼一边放下花篮,一边说:「我也是在街上听人说的,详细情况不清楚,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公孙家吧?」 「也好,否则你鲁莽前去,人家也未必有空招呼你。」克莱儿认同道。 孙苒便立刻拨通电话,过了一会,电话被接起,「喂?」 「公孙华?」听见 悉的嗓音,她急问:「我听说了,你们那里还好吗?」 公孙华顿了顿,「一切都好,无需担忧。」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婚礼之事,恐怕要延期,甚至有可能……得取消。」 孙苒震惊二秒,衝电话大声道:「你不是说没事吗?」 一旁的克莱儿与商隼对看一眼,不知发生什么事,让孙苒反应这么大。 「莫慌,待我这阵子忙完,我再和你约个时间详谈,届时我会告诉你的。」公孙华平静地说。 孙苒只能紧握话筒,「好,你说的,那等你有空了,再联系我。」 「一定。」公孙华道。 事隔一週后,公孙华 出时间来蒙马市找孙苒。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厅,公孙华先到,便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孙苒穿着 绿 的格纹连身裙,平口皱折设计,锁骨若隐若现,泡泡袖以蝴蝶结作收口,脚穿深 皮鞋搭着蕾丝边长袜,头戴草帽。 孙苒一走进来,公孙华便注意到了她,她的穿着向来有特 。他朝孙苒招手,孙苒目光逡巡几秒,看见角落的公孙华,便小跑步过去,坐了下来。 她笑问,「久等了吗?」 「不久,我刚到。」他拿着搅拌匙,搅动着咖啡。 孙苒看了他一会,「你好像憔悴了。」 被她这般直白的目光打量,公孙华彆扭至极,他不 扭头看向一旁,「家中有事,我应当分忧解劳。」 孙苒点头,「查图穆的情况好点了吗?」 「尚未清醒。」公孙华淡道,「医生说,情况虽然是暂时控制住了,但尚未 离危险期,还在观察中。」 「竟伤得这么重……」孙苒心情沉重了起来。「那杳杳她还好吗?」 公孙华摇摇头,「她承受不了打击,这些 子以来都没怎么好好进食,消瘦不少。」 「你也辛苦了。」孙苒诚挚地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尤其在这种时候。」 公孙华一顿,点点头,「我知道。」他看向孙苒,「婚礼之事……」 孙苒摆摆手,「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婚礼,不必担心我这里,我还是有在接案,少了这个也不至于饿死。」 公孙华抿了抿 ,「我今天来,除了婚礼之事,还有一事要向你坦承。」 「……什么事?」这种时候来找她坦白从宽, 觉都没好事啊。 「那 你问我查图穆是不是喜 杳杳,我说谎了。」他一直都不想对她撒谎的,如今能坦白告诉她,心里好受许多。 「什么意思?那查图穆也不喜 杳杳?那干么结婚?」孙苒莫名。 「这正是我要说的。」他花了点时间给孙苒解释查图穆身世的来龙去脉。 孙苒真没想到查图穆还有这样一段过去,明明是那样一个总是带笑的人,背后竟有如此深的伤痕。 「查图穆的记忆回来了吗?」 「从那天看来的反应是如此,不过他毕竟又昏 好一段时 ,之后如何也说不准。」 孙苒还是想不通,「你们让他们俩试试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非要结婚不可?同居不行吗?」 「御琼人保守,没有婚契,是不能同住一屋簷下的。」 孙苒偷覷他一眼,咕噥道:「咱俩都同居一个山 了……」 「你说什么?」公孙华本想故作镇定,但还是忍不住移开视线。 「没什么。」孙苒打算唬 过去,自是不知公孙华听得一清二楚。「那你们怎么想找御琼镇外的人筹办婚礼?你们御琼人不是更喜 亲力亲为吗?」 孙苒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顾忌,他沉默了会,但孙苒也没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因为,御琼的婚,只能结,不能离。」公孙华一字一顿地说。 孙苒咀嚼着这段话,自行推论,「你的意思是,是因为不确定他俩未来会怎样,找我办婚礼,不是遵循御琼传统古礼,没这个限制,随时要离婚都可以吗?」 「是的。」公孙华頷首,「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开始,一直反对找你担任婚顾的原因。」 「这样啊。」孙苒垂眸,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我明白了。」 她这样的反应,倒让公孙华害怕了起来。 公孙华不确定地问:「你生气了吗?」 「我有什么资格好生气?拿钱办事而已,箇中缘由如何,岂是我管得着的?」孙苒口气冰冷不已。 这明显是生气了。 「对不起,但因为这事不好对外声张,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是啊,我还跳了祈舞,帮着收拾婚礼佈置,拚尽全力想讨好大家,看在你眼里,很可笑吧?」孙苒转头看着窗外,她无法平静面对公孙华,语气无法抑制的尖酸刻薄。她忽然想起什么,自嘲一笑,「原来你叫我不要太过努力,是怕我 后知道了真相会太伤心?我还当你是在关心我呢。」 公孙华皱眉,「不是的。」 「就这样吧。」孙苒起身,擅自结束了对话。「你最近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她语气平淡,但这已经是尽她最大力气能做到的客套了。 她转身要走,公孙华却拉住她,「孙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公孙家的人,都很 谢你。」 她觉得公孙华很讨厌,她想趁着还能忍住情绪之前瀟洒的一走了之,但为什么不让她乾脆的离开呢? 孙苒转头看他,鼻子微红,颊上两行清泪,「你知不知道,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做这份工作的?我知道有人结婚就有人离婚,但我从来没想过,我辛辛苦苦筹划一场婚礼,是假的。」 公孙华松开了手,孙苒再没看他,扭头快步离去。 她觉得在大街上哭很丢脸,于是三两下抹去眼泪,只是好不容易抹乾净,却又有新的出现,好像水龙头一样关不住。 她回到房间,任由自己扑倒在 上,呈大字型地动也不动。 笨死了、愚蠢死了……明明所有人都告诫过她,犬族婚礼有端倪的,她还是自顾自的一头热,深深以为这是一个能让御琼人接纳人族的契机。 其实这并不是公孙华的主意,在这件事情上,尽最大力气阻止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了。今天倘若换作是公孙誉来找她,虽然心中难过,但表面上打哈哈过去也就算了,即便婚礼取消,该她的报酬一分不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是很任 ,她就是吃定公孙华会在意她情绪,才任由自己发脾气。 将头埋在枕头里太久,闷得慌,她扭过头来,瞥见桌上那已然枯萎的鳶尾花,主人却还捨不得处理掉。 孙苒嘴一扁,「你真的笨死了……」 公孙华回家后,公孙誉问他:「聊得还好吗?苒苒有说什么吗?」 「她……不能谅解。」公孙华说道。 「啊……这样啊。」公孙誉虽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 神,「没关係,本来就是我们隐瞒在先,她有心结也是正常的。」 公孙华摇摇头,「她应该不会气你们的。」 「只气你一个人?」公孙誉挑眉,「这是干么?情侣吵架?」 公孙华横他一眼,懒得说了,绕过他就往后山走。他没回房,先是到查图穆房里看了会情况,他房间一直都有人轮值守着,也不必太过担心。 之后他又去了公孙杳房间,公孙杳背对着门,盘腿坐在窗前,一动也不动。 事发那几 ,公孙杳一心全扑在母 身上,按三餐到山林中探望母 ,给母 上药,但没几 ,母 伤势好一些,能走动后便离开了。 公孙杳一下子没了事情做,便成 待在房里,别人和她说话她也不怎么应。 她这状态,像回到了当年。 在他们年幼时,父母曾经如胶似漆,后来爹爹因做生意常出远门,娘亲便久久才能和他相见一次。 之后,约莫是爹爹在外的时间愈来愈长,娘亲耐不住寂寞,便带着两个孩子,亲自去寻他。 但也就在那次旅途中,娘亲发现了他爹爹在外与其他女子过从甚密。起先娘亲不愿意相信,但经过她的打听,她才知道她的丈夫为那名女子买了住宅,周围居民都以为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 。 得知真相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冀望出现在丈夫面前,和他摊牌。 然而丈夫只是愧疚地表示,他 上了那名女子,并且不能与她分离。奈何犬族的婚姻是不能和离的,又与她共有家庭,他还是偶尔会回去看看孩子。 娘亲与爹爹都是纯种犬族,在御琼人的观念里,这组合是最安全的,因为犬族都很忠贞,不会背叛,认定了一个人就会守候一辈子。 然而,身为纯种犬的爹爹,终究是辜负了娘亲。 于是,也就有了后来的悲剧。他们的娘亲一气之下,杀死了父亲,与那名女子,随后自尽。 他们谈判时,本来是让孩子们回避的,但公孙杳听见房内动静,便跑了回来。 年纪尚幼的她,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此生难忘。 她的娘亲,发了疯似地,从厨房抄出水果刀,不断地朝爹爹身上刺, 了好多血,身旁的女子想护住他,但娘亲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咬上了她的脖子。 「啊啊啊──」站在一旁的她尖叫大哭。 公孙华本还在外头玩沙,听见妹妹的哭叫声,以及屋内凄厉的惨叫,他便飞也似地奔来。 正待看清屋内,公孙杳却旋身,立时摀住他的双眼。 那双手,抖得不成样子,那身子既弱又小,但却如此地温柔,护住了他的童年。 「哥哥,不要看。」 公孙华想拿下她的手,但公孙杳却抱住他的头,低声哀求,「拜託了……」 于是公孙华没再挣 ,直到附近邻居听见动静,敲门无人回应,才闯进来。 后事如何,当时他们也不清楚,之后公孙誉将他们带回御琼,经过广场时,他停了下来。 彼时爹娘已经安葬于公孙家后山,经过忠贞塔时,公孙誉在塔上找了一会,回头对他们微笑着说:「你看,你们爹娘的名字,在上头。」 公孙誉弯身,摸了摸公孙杳的头,「没关係的,都会过去的。」 他转身要摸公孙华,却被公孙华躲开。「我们的爹娘不应该刻在上头。」公孙华带着孩子特有的叛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思想却比同龄孩子早 。 公孙誉沉 半晌,问道:「以后倘若有人问起你们父母的事,你们要如何应答?」 「不知道,不想说。」心知公孙杳不会回答,公孙华儘管不屑回答,但避免公孙誉在这个问题上纠 下去,还是不耐地回答了。 公孙誉点点头,「不想说没关係,你们是孩子,没人会 你们。但是当你们逐渐成长为大人以后,倘若对此事缄口不提,反倒起人疑竇,二叔和亲戚们商量好了,对外一致说,你爹爹因病辞世,你娘亲伤心过度跟着去了。」 「我才不要说谎!」公孙华十分牴触。 「好,那就什么也别说,这谎让二叔来说就好。」公孙誉接口道。 「为什么要对大家说谎!」公孙华气得 口剧烈起伏,「爹爹就是犯错了,应该受到眾人唾骂!」 「是啊,对你娘亲真不公平,不是吗?」公孙誉淡淡地说,「可这毕竟是公孙家,你爹即使是死,也是承着公孙的姓,背负着公孙家的名誉。况且,你娘也是要入族谱的,这事传出去对她有害无益,再者,让你们俩承受这些已经够多了,又何需再让不相干的舆论影响你们?即便出于种种私心,但这已是深思过后最好的决定了。」 回家后, 子还是得照常过,但自那时候起,公孙杳便不再说任何一句话,对旁人一点反应也无,除了 着她喝下粥之外,她才慢慢地 嚥,此外的时候,她安静的像尊木偶。 公孙华看着那个不再是孩子的公孙杳,现在的她,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