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欣然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尽全力支持云雾敛在医道方面的追求,还主动提出,将每 一回的服药次数,增加到两回。元曦拿眼神警告他别得寸进尺,他还面不改 心不跳地说,自己是为了尽早验证云雾敛的猜测、以及为 后更多不幸中-毒者而大义凛然地主动献身。 然后就从铜雀台献到了书房,又从书房献到了自己的居卧启安殿。 人不难受要吃“药”,难受了就更是抱着“药”不放。“药”生气了,不想再搭理他,也不想跟他去蜀中。 卫旸反倒来劲,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已经答应要带你去,就一定说到做到”,然后就又开始没完没了吃药。直吃得“药”浑身绵软无力,两只膝盖上的红晕大半月也不见消。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元曦这回是体验得淋漓尽致! 事情传到鹿游原耳朵里,震惊得他 脸鄙夷,去书房寻某人一议事,脸也皱成个包子。对着屋里尚未消散的 旎之气,和某人衣冠楚楚的餍足模样,就是一顿揶揄:“不过就是仗着人家喜 你,才这么肆无忌惮。收敛些吧!别把人吓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卫旸却浑不在意,一大段话,也只拣其中一句回他:“嗯,她的确很喜 孤。” 回答完,他还不忘半掀眼皮,优雅地反刺回去,“听说这几 ,你又叫凌霄楼那姓叶的丫头给撵出来了?还让人把牌子给挂在了门口,‘鹿游原和狗不得入内’。啧,可真有你的。” 鹿游原气得面红脖子 。 想起这话还是当初,某人和他家那位吵架的时候,自己拿来讥讽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旋到自己头上了。 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鹿游原恨不能连夜驾一匹快马,把连瑾给请回来,再给他 几天堵,看他还敢不敢在自己面前嚣张! “你别太得意忘形,这次蜀中之行结果如何,还不知道的。京中有人虎视眈眈,蜀中那里也不容你放松。别忘了,那位四川巡抚孟之昂可是恒王跟前一等一的心腹。” 他这话说得不假。 那位孟之昂,早年卫旸也曾跟他打过 道。看似和蔼可亲,实则却是一条毒蛇,专门在暗地里给人下绊。之前卫旸人在帝京,就曾因他栽过几次跟头,这次去蜀中,少不得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怕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孤堂堂一个东 太子,还会怕他一个地方巡抚不成?”卫旸淡然提起 毫,伏案在纸上洋洋洒洒。 鹿游原却捺着嘴角哼哼,“一个四川巡抚,的确入不了你的法眼,可若是云雾敛,你的御用医师,也突然造反,说打死他,也不去蜀中,你又待如何呢?” 此言一出,那支 毫果然一顿。 浓稠的墨汁在纸上渲染开,好端端一幅字,就这般写废了。 第62章 报仇 “所以他为何不愿意去蜀中?” 是夜, 卫旸忙完手头的事,就去翠湄居陪元曦一道用晚膳,也将云雾敛的事告诉了她。 元曦颇为诧异,一边给卫旸布菜, 一边仰头问。 说起来, 她第一次知道云雾敛这个人, 还是在解开鸩毒醒来之后。对于他仅存的一些认知, 也不过是医术高超, 子古怪。自诩六 清净,僧袍穿在身上也像模像样,却偏偏舍不得 头青丝, 喝酒吃 也不忌口。让还俗出来入 当太医吧, 他又不屑。 也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不成,他在蜀中有什么仇家?”元曦叼着筷子,浮想联翩。 话本子里的一幕幕跟皮影戏似的轮番在脑海里上演,什么身负血海深仇的名医,千里迢迢从蜀中赶至帝京, 藏在寺庙里韬光养晦,白天救人,晚上杀人……要不是卫旸张口打断她, 她怕是连人家 后会生几个孩子都已经想出来。 “仇家倒不至于, 不过不堪回首的往事倒是的确有一段。” 卫旸夹了一块龙井虾仁,放在元曦面前的玉碟之中。 现在的他,在元曦面前是越来越坦诚。很多事不等她问, 他都会告诉她。遇到难处也会主动寻她商量, 两人一道克服。知道元曦对云雾敛颇为好奇, 他也不隐瞒,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五年前,发现曾外祖父给我下-毒的时候。当时我正在通州办差,身上突发高热,连 不退,胃里也不甚舒服。随行的太医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我是风寒,吃些退烧的药,休息两 便好。 “谁知我吃过药,不仅高热没退下去,身上还莫名开始冒黑斑,意识也开始模糊。当地的大夫全被拉了过来,却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查清楚病灶。他就是那个时候冒出来的,一身乞儿打扮,人瘦得跟把柴火一样,却说我是中了传闻中的鸩毒,帮我扎了几针,我果然好起来。 “没抓到章家投-毒的确切证据,我只能暂且先把这事 下来。不过查他一个乞儿,还是很容易的。 “他是蜀地生人,母亲早亡,家中除了他,就只有父亲和妹妹,祖上世代以行医为生。 子虽不富裕,但也算和乐。可就在一次行医途中,他父亲不慎得罪了当地一位富商,惹来杀身之祸。他为了给父亲报仇,用药-毒死了那位富商,这才沦为乞儿,一路北上逃难至帝京。 “后来我就同他做了一笔 易,他帮我解毒,我保他 命无虞。蜀中于他而言全是糟糕的回忆,他不愿意随我们同去,也实属正常。” 元曦听得一愣一愣的,眨巴着大眼睛惊道:“他还真杀过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卫旸忍不住轻笑,“杀人犯还能随便让你瞧出来?我也杀过人,你觉得我像吗?” 元曦撅嘴哼了一声,将吃剩的虾仁壳丢他碗里。 卫旸笑了笑,也没生气。饭也吃得差不多,他朝贺延年抬了抬下巴,让他过来收拾残局。自己则拉着元曦,步出大门,边散步边朝铜雀台走。 临近十一月,天一 冷似一 。风吹到脸上,虽不及数九寒冬那般砭人肌骨,却也是刺骨得紧。 元曦畏寒,身上披了件厚厚的羽缎氅衣,仍哆嗦不已,抱着卫旸的手便往他怀里钻。 卫旸也主动张开怀抱,搂着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分她一半。 明明是两个人在月下漫步,从远处瞧,却像是只有一个人。 “从帝京到蜀地,怎么说也要半个月脚程。咱们下个月出发,等到了地方,都快年底,也不知那里的冬天冷不冷?”元曦嘴里哈着白气,忽然问道。 自打六年前随他回 ,元曦就一直没出过帝京,有这样的 慨也实属正常。 然卫旸却从她的口吻里听出几分惆怅。 垂眸瞭了眼她暗淡的眸子,他收紧臂弯,将人又搂紧一些,“等到了地方,先去你家瞧瞧吧。当年案子结得匆忙,地方官府做事又鲁莽,也不知还有没有留下什么。” 元曦浓睫一颤,圆着眼睛“唰”地抬头瞧他,“你、你……” 卫旸笑着勾了下她鼻尖,“你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蜀中是他云雾敛的故乡,也是你的,你想顺道回去看看也实属正常,我作何要拦着?” 话是这么说,可…… “你当真不介意?”元曦抿着 ,良久才嚅嗫问道,声音细如蚊蚋。 毕竟元家身上还担负着那样的罪名。即便先前在猎 ,他曾安 过她。可到底事关他母亲,她终归是没办法完全释怀。 卫旸知道她心中所忧,叹了口气,停下来,环着她肩膀将人拥入怀中,“莫担心,我之前同你说的,皆非虚言。你家中之事,也的确另有隐情。” 余光扫了眼四周,他低下头, 附在她耳边轻语:“十八年前出卖我母亲之人,应当不是你叔叔,而是我那位姨母。也就是废后,小章氏。” 简单一句话,语气也不甚寥寥,却是在元曦心头落下一个巨大的霹雳。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几乎在一瞬间睁到最大。 十八年前,先皇后大章氏遇害,是因为有人将出 的时间和路线 给叛军。会怀疑到她叔叔元占淳身上,也是因为他是除了建德帝和大章氏外,唯一知道这两样消息的人。 怎的就跟小章氏扯上关系了? 卫旸冷冷牵了下 角,帮她将一缕被风吹 的碎发绕到耳后。 “当时父皇的确是只把这秘密告诉了你叔叔,可大家好像都忽略了我母后,也忘了她怀孕的那段时 ,小章氏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出 避难那 ,母后原是要带她和我一起走的。可她因为带我去御花园玩耍, 了路,这才错过了出发的时间。 “彼时我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来因为对她的信任,也一直没再想过。直到六年前,她和舅舅的背刺,第一次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我才开始重新琢磨这些。奈何时间相隔实在太久,证据早就被毁得一干二净。我空有猜测,却无从考证。 “因为这个,我还去找过我的曾外祖父,叫我的怀疑告诉他,希望他能助我一臂之力。可他不仅没帮我调查,还带着全家老小跪在我面前,求我为了章家,不要再继续执着于这些陈年往事。” 忽而一阵风起,将他的声音吹得很淡,很远。 只剩廊下那只绘着蓬莱仙岛的 灯,在风中斜飞旋转。卫旸的面容半明半暗地融在夜 中,难以分辨。 元曦叫风吹得一 灵,声音也跟着发抖,“所以、所以其实……我叔叔很可能是无辜的。而我爹爹和娘亲……他们、他们原是不用死的?” 两只纤细的藕臂在袖管里瑟瑟发抖,元曦很想忍住,却 本控制不住。一眨眼,泪珠便“啪嗒”顺着脸颊汩汩而下。 没一会儿,泪水便将卫旸的衣襟 了个尽透,将他一颗心深深浸泡在其中。 连多 不曾发作过的鸩毒,也跟着在血 之中隐隐叫嚣。 卫旸深 一口气,闭了闭眼,一句“别哭了”就在嘴边,可想起她这十八年来的不易,这三个字实在苍白到叫他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拥抱住她,给她依靠,给她陪伴,帮她挡去四面吹来的寒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悲伤中 离出来。两手紧紧攥着他衣袖,叫泪水浸泡得通红的眼也少有地燃起滔天烈火,径直望着他,哽咽道:“我想报仇!我想替他们报仇!” 卫旸 粝的指腹一点点帮她抹去眼角的泪珠,亦直直回视她的目光,声音如起誓般坚定铿锵:“我就是你手里的刀。” 帮你扫平一切苦难,护你一生无灾无恙。 元曦心头一阵热 涌动,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能展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他。此番蜀中之行,路途注定坎坷,可有他在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 不过…… “云雾敛怎么办?你身上的毒还没完全拔除,万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他不在,我们都没办法处理。更何况找到那鱼,咱们也得 给他来处理不是?他要是不去,咱们的麻烦可不止一星半点。” 元曦柳眉耷拉下来,颇为苦恼。 卫旸却半点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山人自有妙计。” 元曦问他是什么,他却跟她卖起关子来。无论她怎么问,他就是不肯告诉他,哪怕主动给他加“药”,他也是三缄其口。 直到出发那天,看着某位被五花大绑直接丢上马车的“再世华佗”,元曦才终于明白,究竟是什么妙计…… 不得不说,这妙计还确实 卫旸的…… 第63章 元宅 太子中-毒事关重大, 倘若秘密公开,势必会引起朝廷震 ,后果一发不可收拾。 是以除却近身可靠之人外,卫旸并未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就连太后也不知道。此去蜀中, 明面上也只对外说是例行巡防, 寻鱼之事则一直是暗中遣人秘密调查。 蜀道难, 难于上青天。 一行人脚程虽快, 也走了将近半月,才终于在十二月初旬,大雪时节抵达芙蓉城。 城中景致一切都好, 驿站也早早就给他们预备好了住处。大至摆件家具, 小到胭脂水粉,无一不是上品中的上品,元曦很是受用。除却芙蓉花已谢,看不到诗中盛赞的“四十里芙蓉如锦绣”的景象,有些可惜之外, 她当真无不 意。 窃蓝和银朱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心中很是兴奋。自进城后,二人眼里的光就没暗下去。 横竖也不在 里, 没必要拘束, 待箱笼都归置完,元曦便扬手准她们出去赏玩。 卫旸去了府衙,正同当地的地方官寒暄, 得晚上才能回来。元曦收拾完两人的东西, 捶了捶酸 的柳 , 便歪在南窗边的软榻上歇晌。 冬 午后的风总带着几分倦意, 隐约还能听见几声“咿呀”的唱腔,带着浓厚的蜀地口音。 元曦不自觉便想起嬷嬷,想起小时候夜里睡不着,嬷嬷便会轻轻拍打着她后背,用混杂着蜀音的调子唱歌哄她入眠,歌词和腔调直到如今都还记忆犹新。 她鼻尖由不得泛酸,侧躺着蜷缩成一团,手在枕边都捏成了小拳。 直到身后的褥子一陷,与记忆中不甚相同,却也格外温暖的 怀从背后将她抱紧,方才帮她驱散心头那些徘徊不去的 霾。 等她 糊糊睡醒,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窗檐下燃起了风灯,萤虫绕着牛皮纸打转,翅膀拍打出翻书一般细碎连绵的声响。 “醒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