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似乎有议论声,她听不分明。凤眸轻阖,自嘲般笑了一下。 再抬眼时,语气如玉石般冷淡: “沈太太说的是,父母要是尊重孩子的意愿,当子女的自然是心生。阿耀这几年没太孝敬二老,想必是不知道母亲能这么体谅他。” 阮南霆一惊:“然然!” 林如怒道:“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旁边人听见了,有知道沈耀家里那些事的,都会心笑了起来。 林如的脸更差了。 阮然这话确实正戳在她的痛脚上。 她辛苦大半辈子,不过是想能嫁入沈家,给儿子一个身份和光辉的未来。 然而沈耀却不领她的情,和她这个当母亲的越来越疏远。 沈耀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她自作主张给沈耀安排了沈式集团内的工作,不料却遭受了沈耀烈反抗。以至于这些年来沈耀甚少回家,回家了也与她相对无言。 这事闹大,在豪门贵妇圈里,是个众所周知的笑话。 说她没本事,熬死正室才上位。养了个儿子也傻,放着家业不继承。 林如这些年,为了和儿子缓和关系,什么法子都用遍了,但常常拉不下面子,因而总是适得其反。反倒是因为阮然劝他,沈耀还勉强保持着回家的频率。 只是以阮南霆为首的阮家南宇一派现已式微,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阮然嫁入自己家里的。 这会儿沈耀父母倒是都转了过来,对着两人了。 林如气得面发红。阮南霆低嗓音,正想让阮然道歉,旁边却突然来了一人。 来人西装革履,表情镇静而专业,并不在意之前他们讨论什么,只道:“沈总请几位上楼叙叙。” 所有人皆是一怔。阮然反应过来,这人口中的沈总,应当就是沈浮声。 沈浮声这么邀请,用意是什么?位上的几人心思神态各异。 旁边听到的,远处看到的,也都低声议论起来。 无论沈浮声什么目的,能让他亲自邀请,哪怕是方才还在看笑话的阮家,此时也不得不重新打量。 只有阮然有些不着边际地想:还真是他。 早该想到,涵山公馆仅一间包厢,自然给最尊贵的客人用。 她抱着胳膊,纤长睫微微抖动,事不关己的神情。 只慢慢地想,不知道沈浮声的包厢里能否暖和些。 到了二楼。 包厢宽敞,灯光明亮。 暗的墙面内镶着若隐若现的金线,低调而奢华。 硕大的房间里,沈浮声坐在尽头的红木椅上。黑西装,两条长腿如方才那般闲散叠,十指叉覆盖在上。轻闲姿态。 空气里似有檀香浮动。 看见人来,沈浮声略一抬眸,目光淡漠地扫过神各异的几位,最终越过那些人,停顿到阮然的脸上。 阮然平静地看回去。 方才看见那人,正对着舞台,坐在二楼包厢往下看,如同俯瞰众生,上位者的迫尽显。 此时近看,便更是觉得,这人平白生一双多情桃花眸,却怕是这辈子都无人敢染指。 她与人对视半秒,敛眸收回视线。 沈浮声开口:“坐。” 周围的几位助理上前,迅捷无声地拉开长椅。 几人落座。 一坐下,未等阮南霆开口,沈耀父亲沈敬臣先按捺不住,问:“沈总刚回国,应该忙吧,是要住上一阵?” 沈浮声出国又回国这事,阮然倒也听过,同样是沈耀告知。 说三年前沈浮声处理完国内事务,出国拓展国外市场。原本沈家的其他旁枝以为终于能分国内市场一杯羹,却未料到,这人身在千里之外,却对国内变动掌控如神。沈家上下如同提线木偶,事事被他牵制,无法逃出他的掌心。 沈耀说完,不免又讽上一句:“哈巴子狗似的垂涎着别人的施舍,也不想想沈浮声这种人物怎会给他们眼神。这下好了,沈浮声回了国,当初那些动歪心思的,怕是要睡不着觉。” 这话实际上是极高的认可,沈耀说时没觉得。 动歪心思的,沈敬臣算是一个,因此面对着沈浮声坐立难安。他这边不算高明地试探完,那边阮南霆也道: “实在谢沈总空光临,拍卖会上若有什么看中的,您便直说,明便送到府上。” 两人都是恭敬语气,仿似半点没意识到,在座的除了阮然,都比主座上那位大了两轮有余。 而沈浮声对如此尊崇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他并不答话,垂着眸,修长的食指闲散敲着另一手的指节。 漫不经心,仿佛注意力不在此处。 其他人便不敢再出声。 屋里极静,外面声音才明显。方才没注意,这会听到拍卖师的声音。 恰巧道:“第6号竞拍品,涵山馆三次,五百万元成!” 一楼大厅早在涵山馆初次竞价时便已哗然。 皆是扭头往上看。 涵山馆是涵山公馆唯一一间包厢的名字,里面坐的是谁,在沈浮声来的那刻,就已经传遍全场。 而这6号竞拍品,不过是一位意大利艺术家留下的遗作——用北极狐的发织成的披肩,上绘有意大利文艺复兴时的风俗人情。 不是不珍贵,只是以沈浮声杀伐果断的名声,似乎与这些艺术人文一向隔绝。 阮南霆额角泌了滴虚汗,小心翼翼道:“阮某招待不周,不知沈总喜这件,该提前为您留下才是。这样,不如拍卖费用让我承担——” “拿来送礼,总不好让旁人出钱。”沈浮声打断他。 似乎是提前知会好了,说话间,便有工作人员把披肩送了上来。长两米,宽一米的漆黑真皮扁盒,那条披肩不带一丝褶皱,静置其中。 应当是挂在墙上,供旁人敬仰的艺术品。只是当盒子置于桌上时,沈浮声伸出冷白手腕,往前轻推。 阮然本在垂眸看着红木桌面,觉得还是有些冷,思维游离。陡然一匣漆黑撞入眼帘,下意识抬眼,对上沈浮声的目光,难掩讶异。 沈浮声眼皮的褶皱很深,旁人与他对视,总能觉到他似笑非笑的威。 但这双眼看向阮然时,却似乎有种不易察觉的温和。 “不嫌弃便试试。”沈浮声说。 他看女人的面容:一双瑞凤眼尾斜飞向上;鼻梁直、,利落地从眉间落下;嘴红润,却是稍薄。 总归是疏离面相,此时却带一丝近乎稚气的茫然。 面对面总比隔着荧幕来得真实。 他笑了笑,补充道:“方才看见,便觉得衬你。” 第3章 依我看,还是分了吧。…… 这话其实有些暧昧,在座的却没有人多想。 主要因为,除了杀伐果断之外,沈浮声还有一个声名在外的,便是他的薄情寡。 早些年的时候,有人曾试图往他身边送过人,非但没有成功,反过来还吃了一通教训。 至于沈浮声自己,也从没见他主动对谁兴趣的。 阮然不明白沈浮声的用意,却也不怯,敛眸道了声谢,细白手指打开真皮黑匣,如同试一件寻常的衣裳,将那意大利几世纪前的众生百态披在肩上。 北极狐的发编织而成的披肩确实温暖,刚覆在肩头,便能受到厚实的触,隔绝了外界冰凉的空气。 暖意融融,阮然不动声地舒了口气,方才一直紧绷的身子,现在才终于放松下来。 “谢谢,”她噙着笑冲沈浮声礼貌颔首,“很合适。” 沈浮声看回去,清冷绝尘的靛蓝舞裙上,盖着花纹式样丰富的白底披肩,顿时增了些热闹的烟火气。 表情也不像方才那般紧绷着,似是放松下来,秀丽的眉眼都舒展开。 沈浮声道:“喜就好。” 这边两人表情平常如同谈天,坐着的其余三人就不算镇定。阮南霆在思索女儿何时与沈浮声这般稔,而沈耀父母却有些后悔方才对阮然的轻视行径。 虽然心思各异,但三人落点却是相同:如若沈浮声对阮然这般重视,怎么没能早些利用起来。 后来又随便聊了些什么。 沈浮声没再拍下其他展品,但他似乎心情不错,在沈敬臣第二次开口试探时,随意地答了一些。又允诺了阮南霆一些小的合作。 沈敬臣得知沈浮声将在国内久住,神情有些不住的颓丧。 阮南霆自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连眉梢都是笑着的。 倒不是沈浮声施予的这些能挽救南宇集团于濒死之境,却也给了阮南霆更多的时间转圜。 - 坐了不多时,几人告别。 出了包厢门,林如叫住阮南霆,一脸皱纹堆起致的假笑:“阮总,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再商量一下联姻的事。” 阮南霆却将架子端上了。 他睨了两人一眼,傲慢说:“结婚这种事,还是等孩子都在场再聊要好一些。” 阮然厌倦这些虚与委蛇,见阮南霆没有聊下去的意思,也借口说自己头疼,裹着披肩离开了。 进包厢前着肩,出来后就裹上了沈浮声花五百万买来的艺术品。在场的那些未散去的二代们看到了,猜测顿起。 却因为沈浮声清心寡的名声在外,没一个人往呷昵的方面想,讨论了半天,最后统一认为沈总是追星。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