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叫青蓉,见事态紧急,总算将前情说与饮花听。 赵楣霜是陆均晔的第五个妾室,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颇受宠。 家宅后院里长无聊,赵姨娘便向陆均晔讨了些散茶,想往市集里开个茶寮做点小生意。她原不该抛头面,奈何陆均晔架不住妾的眼泪,最终应允。 她是戴着面纱去卖茶的,掩下身份没让人知道,可毕竟容貌昳丽,总有风掀起面纱的时候,一来二去招惹了些市井混账的注意。 某,一人来要了好些茶叶,并要她亲自将东西送到家中,又借口没带足银子,要她随他回去顺道拿。 是有下人来陪着赵楣霜一起的,闻言想替她去,客人不允,赵楣霜心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决意跟随前往。 这一去,便是祸事的开端。 那几个侵犯了她的混账,之后都被陆均晔派去的人暗中活活打死,而赵楣霜自此便没再踏出她的小院一步。 陆均晔起初还时常来关怀,却见她终不复往生气,渐渐也不再踏足,再然后,他就有了第六房妾室。 不久,赵楣霜被诊出有孕,推算子,就在这几前后。 这是谁的孩子,谁知道呢,或许是陆均晔的。 这些子她在院里复一地等,终于等来了她的夫君,他递过来一碗汤药,神情同从前一样柔和,说出的话却教人如坠寒窑。 他说:“楣儿,喝了它,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 “我们姨娘喝了那碗药,堕下个女胎,谁也不知道她最后没肯让人把孩子埋了,而是封进这坛中,平便用衣裳和香囊遮掩。”青蓉说。 难怪了,赤隐虫原是被香囊的气味扰,才没有一下子就找到。 饮花将隐虫收回罐中,再见那团形容模糊的死胎竟也不觉可怖。 可是,害你的不是她,又怎么要她背负罪孽。 饮花问:“姨娘近来是否多病体虚,有心绪烦的情状?” “有的,姨娘还不止一次说过,梦见有婴儿啼哭。” 那便是了。 堕胎婴孩枉死,有时会化作婴灵连间,随年纪增长,怨气越重,亦会纠父母。 “房中可还有其他有关这孩子的东西吗?” 青蓉咬咬,跑到赵姨娘身边耳语几句,得到允许后从下搬出一个匣子。 饮花蹙了蹙眉。 下本不宜堆放杂物,又是归婴灵所有,忌之外更加忌。 思量间,青蓉已将那匣子抱来她面前,内里当当都是为孩子准备的东西。 衣裳、鞋子、虎头帽,还有几样像是拨浪鼓、泥塑小人的小玩意儿—— 即便父不详,赵楣霜也仍曾对这孩子的降生怀期许。 饮花深口气,血腥味在鼻间兜兜转转,她阖上匣子,低声说:“这些,寻个子都烧了吧。” “是,”青蓉应下,又犹豫着问,“那,小姐……该怎么处理……” 饮花望了眼柜子,东侧是样式致的华贵衣物,西侧是死胎封坛,生死荣辱有时仅仅一线之隔。 “我会跟你们老爷说,将她好好入葬。” 青蓉面喜,眼泪却垂下来:“多谢小佛主!” 事不宜迟,饮花阔步出门回了院中,忽略掉立刻上前问询的陆均晔,朝向寂行道:“是婴灵。” 寂行有一瞬的惊异,旋即意会:“我来开坛超度。” 饮花点头,转向陆均晔道:“陆老爷,即刻去做一樽牌位来。” “牌位?!”他面惊惧,急问,“可是楣儿母子出事了?” “再不去就要出事了。” “那,是谁的灵位?叫什么名字?” 饮花一愣,未出生的死胎,要怎么写上头的字…… “语迟,”青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走近道,“姨娘给小姐起了名字,叫赵语迟。” 陆均晔表情僵滞,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饮花道:“是那个你让赵姨娘堕了的孩子。”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哦,哦……” 饮花向他稍稍解释一番,陆均晔的心思才像是活络过来,吐吐地问青蓉:“孩子为何……姓赵?” 见赵姨娘大约已有救,青蓉少了起初的焦急畏缩,此时不由变得刺挠起来,话里话外带着几分要为人讨回公道的意味:“姨娘说,那是她自己的女儿。” 陆均晔噎住,只是若有所思着连道了几声“好”,又速速命人去做牌位。 饮花如今对陆家恶更甚,却还秉着最后的职业守冷声嘱咐:“立牌位之外,还要为其入葬立碑,多烧些纸钱,你素须跟着一同念经,否则财运受阻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好,记下了!” 寂行开口道:“贫僧今做的法事并不够,你须去请法师来,连开坛七七四十九讲经超度方可。此后牌位该供奉到寺里,用香火将养,你夫妇二人多以其名积德行善才是。” 陆均晔一一应下。 他心有愧,无论如何不敢说个“不”字。 饮花不愿再同他多说,与寂行对视一眼,彼此便明了对方现在要做什么。 寂行留在庭院内诵经,饮花回到屋子里去问张妈妈:“姨娘现今情况如何?” 张妈妈面喜:“比先前已好多了!” “好,”饮花沉声说,“要还有什么接生的法子没有用,就都试试看吧。” “这……倒也还是有,只是太过凶险。” 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饮花低头看去,只见赵姨娘面上回复点血,气力似乎也回来了些,声音虽小,已比初见时好上几分。 “劳您试上一试……”她疼得额上布着汗珠,眼中含着祈求,“若有意外,请务必保小……”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