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少了。” “那好吧!向朝廷申请了银子,那些案子不办下来,本官的乌纱当真不保了。” 袁一看了衙丞的官帽:“卑职怎么会拿大人的前程开玩笑?” 袁一先与梅仁依计抓获了钱庄劫案的凶徒,之后,他们将手头其他案件的线索给赵西,王庆他们四人追查,等了有些眉目,袁一再同梅仁实施抓捕。 这,天蒙蒙亮,在后巷杂物堆埋伏了一夜,也未等来嫌犯梅仁向身边的袁一抱怨道:“咱们子时就在这又脏又臭的鬼地方等着,现在天都亮了,也没看到那个嗜杀的采花贼经过这条巷子,是不是王庆他们摸错线索了?” 袁一通过杂物间的隙看了眼巷子四周:“应该不会。所有被害女子的尸体都没有挪动的痕迹,通过她们的死亡地点与被害时间来看,凶手极有可能经过这条巷子。” “我一直很纳闷,冲锋陷阵抓捕嫌犯可是最危险的活,为什么每次都要拉上我?” 袁一道:“抓捕嫌犯才能立头功,你不是喜衙丞家的千金吗?没有一点像样的功绩,那高傲的丫头会看得上你?” 梅仁盘算了一会儿,脸笑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袁哥,真是对我太好了,以后我们有了小孩,一定让他认你做干爹!” 袁一哭笑不得:“她对你半点意思都没有,你倒好,直接想到生孩子!” 梅仁着衣角道:“我和杏儿可是无话不谈,我们还经常一起游玩,买东西,情不知道多好,生孩子,迟早的事嘛!” “但愿如此!看样子,那采花贼不会来了,咱们也别瞎耗着了,晚上来吧!”袁一正要起身,听到对面传来开门时,他急忙拉住梅仁,凑近隙瞧见一户人家的后门打开了,一对牵着手的恋人从里走了出来,男子眷念地给女子系上披风,而后抚摸着她的秀发,柔情意地耳语着。 见此,梅仁坏坏一笑,低声道:“你看门外停着的马车,昨晚一直都在,这个时辰,又是在后门把女子送出来,这家伙肯定是趁着夫人不在,拐来了哪家姑娘共度良宵。” 袁一觉得那你侬我侬的俩人有些眼,可他们都侧着身子,所以,无法确定,这时,又听到梅仁说道:“这不是雍王府的后门吗?难道这家伙是雍王李贤,我记得曾远远地瞧过他一眼,长得可好看了,跟他表亲贺兰之还有些相像。” 说话间,俩人转身下了台阶,往马车走出去,看到俩人的正脸,梅仁拍了拍袁一:“真是雍王,长得够好看吧!他身边的这个女子脸蛋够水灵,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梨涡,看看都醉了,难怪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完事之后还要体贴地把女子送出门。” 一旁沉默的袁一握着拳的手紧紧贴在上,听到梅仁这么一说,脸怒气道:“别说得那么龌龊,说不定这一夜,他们只是在谈事情。” 话刚说完,马车边的雍王叫住女子:“婉儿,是不是忘了这个?” 正要登上马车的上官婉儿转身,看到雍王手中拿着的荷花簪子,神难掩尴尬道:“簪子怎么在你这儿?” 雍王笑了笑:“方才起来时看到它在枕边,来,给你戴上。” 看到这儿,梅仁得意一笑:“现在觉得,他们还像谈事情吗?” 低头不语的袁一听着马车远去,看着那扇后面被关上,一瞬觉,夜的思念变得愚不可及,深藏在心底那一丝丝的憧憬此刻已化为泡影,他终于想要彻底放下了。 这,巡街的袁一与梅仁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市中,梅仁伸了个懒:“真是无案一身轻!袁哥,真是太了不起了,他们半年都破不了的案子,你半个月就轻松搞定了!” 脸疲倦的袁一摇摇头道:“我可不觉得轻松,睡没睡好,吃没吃好,追那些嫌犯,追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现在,总算能口气了。” “之前,你向衙丞申请的二百两银子,今天就要下来了,捕衙那群吃货商量着,要你请他们去醉卧坊大吃一顿。” “银子全都给你的,喜请,就请呗!我没意见。” 梅仁难以置信道:“给我的,为什么?” “去氤氲馆的银子是你付的,去酒馆,饭庄打探消息的钱也是你付的,当然全给你。” “你还记着啊!二百两未免也太多了……我知道,老惯例,下次又会找我借钱。” “聪明!” 这时,袁一看到在新昌坊的牌楼下正大排场龙,便问道:“这是在干嘛?” 梅仁道:“这是长安城的富户在给新昌坊的穷人施粥,已经有小半年了。不知道还记不得,几个月前,我同你那个凶巴巴的长官喝过一次酒,我随口提了句,让朱雀街几个坊的富户到城西城东的新昌坊,风宜坊给乞丐孤儿施粥,说来也奇怪,没过多久新昌坊,风宜坊的真有富户来施粥。” 袁一看着衣衫褴褛的乞儿,脸笑地捧着粥走过,不由得想起来太平:“这丫头啊!” 梅仁脸不解道:“丫头?谁啊?” 袁一摇摇头:“没什么。” “现在想来,那位对呼呼喝喝的长官的官职是不是很大?” 袁一笑了笑:“没错,她的官职不但大,而且很吓人!”说到这儿,袁一想起出前,太平亲口说,皇上将给她和贺兰之赐婚,照理说公主赐婚可是昭告天下的大事,可这都快一个月,半点动静都没有,莫非是出了什么茬子? 袁一虽然隐隐有些担忧,可太平在深内苑,又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而自己不过是个市井小民,担忧只能变成与俱增的干着急。 这,他终于耐不住子来到东市马球苑,希望能碰到英王李显,旁敲侧击地问出些太平与贺兰之的事。 可事与愿违,在马球苑打了一整天的马球,也没瞧见李显,一问他与李显都络的跑堂小二,发现李显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马球苑,虽然如此,他还是一连来了五天,可终究没有遇到李显。 当他意兴阑珊准备打完今天的马球赛,不再来马球苑时,看到对方骑马前来的替补队员正是薛绍,他心中暗暗一喜,一夹马腹奔到薛绍面前,伸手道:“长安捕役袁一,幸会!” 薛绍见到他先是一惊,而后,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握住他的手道:“薛绍,幸会!” 场上整装待发的其他人,看到这俩人来这出一见如故的戏码,不由得不快叫嚷起来,袁一拉起缰绳,笑道:“有言在先,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薛绍笑了笑:“这正是我要说的。” 他们酣畅淋漓地打完马球,袁一便邀着薛绍来到家中,俩人把买来的酒菜往院中的石桌上一放,就畅快的喝酒,聊起天来。 酒过三巡,薛绍说起心中的事:“数前,月起了场大火,听到你,不对,应该是高寿葬身火海。我可有好几天没缓过神,看着公主像没事人似的,整只顾着跟贺兰之谈情说,当时很窝火,还指责她无情无义,现在才知道错怪她了。” 袁一笑了笑:“公主是刀子嘴,豆腐心,道个歉就没事了。” 薛绍点点头:“长安捕役袁一是你的新身份,还是真实身份?” “现在,在你面前的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如假包换!你打算一直留在长安,不回外了吗?” “圣上让我先留在长安,想必另有安排吧!” “对了,公主和贺兰就要被赐婚了,听说了吗?” 薛绍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皇上不会赐婚了。” “为什么?” “这样跟你说吧!贺兰月被接回了,传言她有了身孕,中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一二,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听到这话,袁一猜想,贺兰月不是盏省油的灯,肯定气恼皇上狠心将她赶出,又见贺兰之与太平将被赐婚,不甘心皇妃之位失之臂,索将心一横,把怀有龙子的事告诉了太平。 第76章 否极泰来 袁一了解,以太平的格绝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贺兰月是她最要好的姐妹,再说,她的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怎么受得了,未来的大姑子怀着自己父亲的孩子?所以,将贺兰月接回,下赐婚的事极有可能是太平的意思。 一时间太平既要忍受父亲的荒唐,又要面对姐妹的背叛,还要承受与所之人不能再一起的事实,袁一不由得担心,太平是否扛得住这些打击? 想到这儿,袁一向薛绍问道:“公主还好吗?” 薛绍又是长长叹了口气:“都这样了,怎么能好得了?薛仁贵战败后,大唐与吐蕃协议没谈拢,过几,圣上将会让贺兰之带兵进行下一轮的和谈,要是再谈不好,可能又会开战,这一折腾不知道要好久,这样的安排,算是圣上的一个小心思,让贺兰之和公主有足够时间冷却这段情。” 袁一抬头望着夕即将逝去的天空,想起上官婉儿提过的宿命之说,隐隐到有些后怕,他心语:“既然早有宿命,那努力追寻,苦苦挣扎管个用!” 袁一和薛绍聊过以后,从对太平的担忧,变成了对自己遭遇,前途的怀疑,他总觉得上天先心把自己造成了上等泥胚,再随意放进一个窑里烧制,然后,见拿出来的瓷器开裂变形,上天再顺手把自己扔进一堆同样被烧坏的瓷器中,最后,他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破罐子。 这,闲得发慌的袁一边巡街,边思考要不要继续破罐子破摔时,梅仁气吁吁的跑来道:“袁哥……快回……捕衙……” 见梅仁只顾着气,他一脸着急道:“出什么事了,说清楚啊!” 梅仁长长了口气:“捕衙来了太监,让你去接旨。” 听到这话,袁一想起武后让他做回将军的承诺,不汹涌澎湃,他拔腿就往捕衙跑去。 袁一捧着沉甸甸的圣旨,看着周围一张张隐含嫉妒,不屑,或是真心祝贺的笑脸,听着各种祝贺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脑中突然一片空白,盼了好久,终于等来了今天,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开心,或许是因为,找不到在乎的人分享这份成就,或许是,在乎的人本不在乎这些。一股莫名的孤独向他袭来,一种好似天底下只剩自己的孤独。 袁一正莫名神伤时,见衙丞走来,拍拍他道:“朝廷上,凡是能干出番事业的大将都是出自神兵司,现在圣上下旨破例让你入神兵司,对你重视可见一斑,你算是熬出头了,改辉煌腾达了可不许记仇!” 袁一笑了笑:“说实话,你是历任衙丞对我最好的一个,我也明白大人的身不由己,所以,仇从何来?” 衙丞松了口气:“今晚我请大家到醉卧居,也算为袁一晋升神兵司庆祝!” 袁一同梅仁走进醉卧居,瞧见衙丞与韦杏儿早已在厢房坐定,袁一心中便明白向来吝啬的衙丞,这回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梅仁见了韦杏儿就像蚂蚁见了糖,“嗖”一下窜到韦杏儿身边正要坐下,见状,衙丞说时迟那时快一伸手按住凳子,把梅仁推到一边,向袁一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坐到韦杏儿身边。 衙丞都做到这份上,袁一也不好拒绝,只得走去坐下。向来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的韦杏儿,此时,却换做一脸巧笑嫣然,殷勤地倒好的茶送到他手边。 接过茶的袁一看着眼前韦杏儿身着一袭青衫长裙,妆容淡雅,虽无绝美姿容,可举止得体,外貌俏丽,也算得上大家闺秀。 一旁的梅仁不甘被冷落,拿起空茶杯递给韦杏儿道:“我也要喝茶。” “知道了,不会忘了你。”韦杏儿的语气没有客套,反而让人觉得她与梅仁的关系很亲近。 袁一看了看俩人,心中一合计,便道:“前些子,有个江湖术士给梅仁算了因缘说他将来的夫人名字中有个‘杏’字,当时就在寻思,韦姑娘名字中刚好有个杏字,又同梅仁走得亲近,莫非就是姑娘?” 韦杏儿没有说话,脸不由得一红,见她的反应不是恼怒,而是羞怯,袁一心中暗暗一惊,心语:“哇哦!她对梅仁竟然藏着几分情意。” 梅仁扯了扯袁一,低声道:“我几时算过因缘,我怎么不记得了?” 衙丞是明之人,很快明白袁一的用意,赶忙道:“术士之言,怎么能轻信?我并非嫌贫富之人,所以,我不求杏儿嫁的人是王孙贵胄,可绝对要像个男人,譬如像袁一这样的,我就很乐意。” 吃了软刀子的梅仁半晌没吭声,带着脸无从发的愤懑呆坐在一旁,等到开席没过多久,梅仁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见梅仁如此,袁一见帮人,反倒变成了害人,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此,这顿看似热闹的宴席,他吃得并不尽兴。 散了席后,衙丞说要去捕衙处理公文,让袁一顺路送韦杏儿回去。 此时,月牙儿已爬上了柳树梢,街市中除了几家买馄饨面食,糖水的小摊还做着生意,其他店铺皆是大门紧闭,袁一和韦杏儿带着身月,走在这条显得格外安静的街道上。 各怀心事的俩人,从醉卧居一路走来,都没说话,袁一想要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便开口道:“说实话,我们向来没什么情,这会儿结伴同行,太安静就觉得尴尬,可又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韦杏儿停下脚步,抬头望了眼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听到这带有暗示,又很直接的问话,他沉默了一会儿,从侧面回答道:“觉得你并不喜我,而且,还有些讨厌。” 韦杏儿骤然变得尴尬,摸了摸额头道:“是不是有些误会?其实,我是想问你对我的看法。” 双手环的袁一摸着下巴道:“如大人在席间说得那样,韦姑娘确实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可我觉得,韦姑娘也傲慢,清高,自大。我都无所顾忌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韦姑娘不妨说说,对我的看法。” 韦杏儿冷笑几声:“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我承认,你的确有过人的本领,可品也像其他捕役那样糟糕,嗜赌成,连青楼,还以欺辱别人为乐。不是为了讨我爹心,才懒得来这儿自讨没趣!” 袁一心想,韦杏儿虽是家中独女,可去年衙丞新娶了小妾,本是百般宠,现在又有了身孕,因此,她这掌上明珠的地位,自然大不如前,她为讨爹的心,向自己大献殷勤,也能理解。 想到这儿,袁一道:“这样说来,我的确讨厌的!可梅仁难道没跟你说,我去赌坊输掉自己的那回是为了,追查一个叫‘千只手’的老千,去青楼是则是为了追查懂得易容术的采花大盗,至于嗜赌,连青楼的病都怪我入戏太深。” 韦杏儿摇摇头:“这些,梅仁没有说过。” “不说我了,说说你为什么喜梅仁?” 韦杏儿一脸惊讶不安道:“不,我才不喜……那个不像男人的家伙!” “在席上,自从梅仁走后,就见你心不在焉,还望着窗外连叹气,这不是在意他吗?” 韦杏儿长长叹了口气:“席上明明见你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什么时候把我的一举一动看得这么仔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