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除了少数几个领导借工作之便，大多数人都还没去过上海。 “小孙，听说一百里有高档丝巾，不要布票不要工业劵，可以给我带一条不？回头我给你钱，我想送媳妇。”负责寄挂号信的牛大哥笑眯眯道。 “孙啊，我家邻居前些时候去了上海，带了一件海魂衫回来，我小闺女瞧见了，可把她羡慕的，回来就跟我闹啊…这趟去上海，你给我带一件呗。” “还有大白兔 糖，听说上海市民才供有！” “月饼，还有月饼！”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秀 一一记下，向他们保证能买到的想办法买到，买不到的就 莫能助，众人立马表示理解，布票、工业劵跨省不能用，很多东西又是仅供应当地市民，确实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 陈学功也向单位领导请了假，方主任人不错，陈学功请的假不算长，就没往医务科上报，科里 了下来。 “小陈啊，你申请职工房的问题，我已经向上面反应汇报，咱们家属区南面腾出了几间住房，国庆前后就要分配，我给你找找房管处的人，看看这回能不能分道。” 老高接话道，“去年都没分到了，今年也该差不多了！小陈工作也有四年多了，工龄够！” 肖主任道，“小陈，再让你爸出面给大领导上上劲，这事一准没跑了！” 实话说，陈学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是体会不到人家没房子住的焦急，道，“我跟我媳妇现在有地方住，实在不行，等几年也行。” 闻言，老高拍拍陈学功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小陈啊，你现在住的是你媳妇娘家吧？总不能一直在那儿住吧，得考虑以后，本来分房就是粥少僧多，你再不加把劲，哪年哪月才能分到你手上？两年不过，你媳妇再给你生两个孩，家里挤得 当当，我看你怎么整！” 陈学功恍然，忙表示虚心受教，等他从上海回来，这事是该放在心上了，远的不说，他如果申请到职工住房，断然是不能出现孙家人想来住多久就来住多久的情况，也能少点糟心事。 第95章 6号二更 通往上海的火车会在晚上九点停靠泽 ，次 早才能抵达上海。 陈秋实夫妇用他们的工作证给陈学功和秀两个买了两张卧铺，晚上在家属区吃了晚饭，许淑华叮嘱小两口带好介绍信还有换好的全国粮票，以及给外公外婆送的礼品。 “苗苗，这趟过去，劝劝你外公外婆，让他们来这里养养老，省得再被人拉出来这个教训那个教训。”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许淑华就糟心。 许淑华的老父亲许显荻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戎马半生，大概这辈子最令他愤怒的事就是被几个 都没长齐全的大学生逮到复旦大学关押审问，好在有惊无险，前些时候被放了出来，在这场浩劫之中没有受到太大迫害。 许家人为了不让许淑华担心，一直瞒着没说，等许显荻被放出来之后，才电话告知了许淑华。 “妈，你也知道我外公的脾气，我尽量劝。”陈学功无奈，不敢保证能不能把他老人家带到这里。 “你外公不愿意，就把你外婆带过来，你外婆来了，不怕你外公不乖乖跟着！”许淑华再了解老父亲的 格不过。 夜里九点，陈学功和秀登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火车哐当一夜，在早上七点多到达上海。 秀跟在陈学功身后，随着人群下车，刚出火车站入眼处就是一栋大楼，泽最高的楼就是百货商店，才四层，这栋楼瞧着怎么也得是百货商店的几倍高！ 秀不由咂舌，指了指高楼，“苗苗哥，那是什么地方？” 陈学功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牵了秀，笑道，“上海最高的楼，国际饭店，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外公家，回头我带你好好去转转。” 两人先去就近的国营饭店吃了早饭，陈学功做主给秀买了粢饭团，杂粮米里裹着油条咸菜，可以加红糖或白糖。 “这个我吃过！”秀想起了她娘，南方水乡人，常给她做这玩意。 陈学功好奇，“你在哪吃的？” 秀嘿嘿笑，忙转了话题，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苗苗哥，我瞧着这里好像比泽要开放些。” 从火车站出来陈学功就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放开，本来秀还怕出现在泽那种情况，后来出来看，路上也有不少年轻人肩并肩手拉手，周围行人皆视而不见。 陈学功笑了笑，决定不跟秀说其中腌臜人的事。 知道秀能吃，除了粢饭团，陈学功还点了生煎包、豆沙馒头、羊 汤，足够四个人吃的分量，惹得跟他们拼桌而坐的本地居民频频侧目。 “太多啦。”察觉到别人在看，秀低声道。 “不多。”陈学功眼含宠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不完我来吃。” 这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陈学功在，秀就不怕自己吃不完什么东西，放开了肚皮吃，吃不完还有陈学功来解决。 吃完饭之后，陈学功带她去搭电车。 今天正好赶着中秋节，路上行人往来，手拎礼盒，节气氛浓厚。 “这就是吴大姐跟我说的有轨电车！”秀也在报纸上见过，但还是头一次坐。 陈学功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蓝白相间面包车，对秀道，“坐公 要更快一些，但走走停停你肯定晕，坐电车要好些，没有汽油味。” 电车四个站分一段，陈学功要带秀去中山路，买了三段路的票，秀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怎么算的，就看到陈学功给了两四分钱。 走走停停，总算在中山路下车，随后拐拐绕绕，总算是到了革委会大院，在门口被警卫员拦住，陈学功把工作证掏出来，说明来意，审查填写表格后，警卫员才放行。 大院里连着好几排洋灰小楼，走到尽头，左手边的五层小楼停下，在一楼的单元房门口停下敲门，许显荻老两口跟大儿子住，小儿子长年驻在部队。 房门很快被打开，出了个跟许淑华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妇女，齐耳短发，浓眉大眼，围着围裙，瞧见陈学功和秀两个，中年妇女笑道，“苗苗，儿是吧，快进来，你外婆念叨你们好些天了，可算把你小两口盼来了！” 说话间，中年妇女拉了秀的手，带她进门。 秀回头看陈学功。 陈学功笑道，“儿，这是我大舅妈。” 秀乖乖叫了一声，“大舅妈。” 中年妇女哎了一声，笑眯眯道，“姑娘长得真俊！” 进了屋，秀四下看了看，三室一厅的公寓房，铺着洋灰 地砖，原门窗家具，客厅里杉木茶几桌椅围了一圈，墙角处摆了花架，架上花开得正好。 多宝阁从中间拦开，厨房和饭厅连在一块，饭厅支了一张大圆桌，圆桌边坐了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太太，头发盘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围着一条暗围裙，在包糖馒头。 “外婆。”陈学功和秀齐齐喊了一声。 老太太眯眼笑了，许淑华跟老太太三分神似，“好，好，你两总算来啦，坐了一夜火车，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大媳，快给两个孩做点早饭。” 大舅妈哎了一声，就要去做早饭。 陈学功忙揽了住，“我和儿下火车已经吃了，买了卧铺票睡了一夜，这会儿 神着呢！” “那也歇歇。”老太太冲秀笑，“外孙媳妇，快，过来给我好好看看。” 秀对老太太莫名好 ，喜 老太太的笑，过去在圆桌旁坐下，老太太手上都是面粉，没法握秀的手，上下打量了秀，回头对陈学功道，“苗苗，你这媳妇长得好，讨喜。” 秀笑了，对老太太道，“外婆，我帮你包馒头。” 秀去厨房水槽下洗了手，大舅妈给秀找了一个围裙，老少三辈妇人坐一块唠嗑。 陈学功嘴角不觉噙着笑，问道，“外公、大舅呢？” 大舅妈道，“你外公知道你和儿今天到，一早买菜去了，你大舅在单位开会，得中午才能回来，冬冬在部队里回不来了，估计去他小叔家过节。” 正说话间，门口传来动静，进来个同样头发银白，神采奕奕的老人，穿着蓝中山装，干净整洁，面上挂了老花镜，左手拎了一条黄花鱼，右手拎了时令蔬菜。 陈学功三两步过去，接过老人手里的菜，喊了声，“外公。” 秀也忙跟着站起来喊外公。 外公要比外婆严肃些，说话是个大嗓门，这点许淑华随了父亲，“坐，快坐！” 本来是句好话，从外公嘴里说出来，不觉就像是上级在命令下属。 外婆拉了拉秀是面粉的双手，笑眯眯道，“快坐，快坐，你外公就是这样，年轻时遗留下来的病，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说话也不好听，好好的像跟人在吵架。” 秀微囧，不知道该咋回话，她听陈学功说过，外公解放前是个将军，那就是跟她爹差不多了，她爹也是这样，自带威严，人不坏，就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情，不过秀她娘可不敢像外婆这样当着小辈的面直接数落。 果然，外公不高兴了，外孙媳妇头一次见，就丢了面子，哼了哼，冲外婆道，“我脾气臭，你不也跟我大半辈子离不开我。” 咳咳…秀朝陈学功看了一眼，发现他也在忍笑。 大舅妈显然已经习惯了老两口这种对话，起身接过陈学功手里的菜，拎了去厨房，“黄花鱼是酱闷还是清蒸？” 外公想也不想便道，“清蒸，酱闷了不好吃，白糟蹋我一张鱼票。” 上海居民跟其他地方一样，除了猪能供应达到八两以外， 鸭鱼鹅这种东西，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发到票，买鱼用鱼票，一张禽类票可以买到半只鸭鹅，还得看副食品店供应啥。 昨天副食品店贴了布告，供应大公，外公起了大早去排队，两张禽类票买到一只三斤多重的公，今天红烧了正好！ 谁也不曾想到，往前出现在报纸电视上的人物，如今三五不时的拎个菜篮子穿梭于副食品店粮站，有时还带着老伴一块去。 也有认出他的，不过张口就道，“大脑袋小梳子。” 许显荻的脑门比较大，他向来比较注重仪表，以往没卸任时到哪头发头梳的整齐，前些时候被一帮孩子带去复旦审问，就有人给他贴上大脑袋小梳子的标签，说他过着资产阶级的生活。 许显荻戎马半生，养了个暴脾气，要搁在以前，保不准就崩了这帮孩子，现在人老了，也退下来了，虽然没了年轻时的暴脾气，可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在复旦的教室里，许显荻当即跳脚，斥责几个审问他的孩子，“无稽之谈！我祖上代代贫农，跟着主席同志打天下那会儿，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说我走资派，尽管去查我家底，看我是出门坐小汽车了，还是家里雇小保姆了，还是账本上有多少资产了！” 这个暴脾气把几个孩子糊得一愣一愣，事后许显荻立马又换了一个态度，公开接受批评和自我批评，有进有退，总算是化解了这场危机。 但是这场屈辱，还是把他老人家气得够呛，放回来之后确实也在反省自己，脾气暴，说话直，容易招人不喜。 像眼下，许显荻说完要吃清蒸鱼，又觉得他太过直接武断了，朝老伴看了一眼，发现老伴给了他白眼。 许显荻咳了一声，缓了语气，问秀道，“外孙媳妇，你说我们是吃清蒸还是酱闷好？” 秀忍了笑，接话道，“听外公的，吃清蒸。” 闻言，许显荻意的笑了，对大舅妈道，“那就清蒸，昨天买的公就红烧了吧？还有虾米，放辣椒清炒…” 快中午，红烧块，清蒸黄花鱼，青椒炒虾米，糖醋藕片，酱闷茄子，大米饭，还有一盆葱花蛋汤。 外婆包的糖馒头在笼屉里蒸着，留着晚上吃。 大舅也下班了，跟许显荻有八分相，面容严肃， 杆 直，很有气势。 令秀比较意外的是，这么个严肃的人，讲话声音倒是好听，出奇的和气，说话行事更像外婆。 “大媳，把葡萄酒拿出来，我们喝点，还有啤酒，黄啤黑啤都拿出来。”许显荻道。 大舅道，“喝什么啤酒，来点白酒。” 大舅妈干脆把白酒、啤酒、葡萄酒都拿了出来，给秀倒上葡萄酒，道，“儿，我们喝点葡萄酒就行，慢些喝，这酒喝着甜，后劲大！” 长白山的葡萄酒，秀喝过，后劲确实大，在外婆家坐客，秀可不敢多喝，以免出洋相。 外婆给外孙、外孙媳妇挨个夹菜，唠叨，“你们结婚，我跟你外公都没能过去，苗苗也是，都多久不来看我啦，有两三年了吧，还有你妈，那子随了你外公，出去就不知道着家的…” 外婆开了话匣子，一说就没完。 等外婆说完了，外公才道，“苗苗，你爸妈在那边怎么样，形势如何？” 陈学功嘴里吃着菜，含糊道，“还行，不求上进，什么都不 心，活得自在。” 其实也不尽然是，别的不谈，但就陈秋实夫妇两的学识，尤其是许淑华的出身，就足够遭人诟病，可许淑华子遗传了她妈几分，处事圆滑，对外模糊她的出身，强调陈秋实贫农的成分，这才能自保到现在。CＯｍiｃ5.ｃoM |
糖，听说上海市民才供有！” “月饼，还有月饼！”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秀
一一记下，向他们保证能买到的想办法买到，买不到的就
莫能助，众人立马表示理解，布票、工业劵跨省不能用，很多东西又是仅供应当地市民，确实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 陈学功也向单位领导请了假，方主任人不错，陈学功请的假不算长，就没往医务科上报，科里
了下来。 “小陈啊，你申请职工房的问题，我已经向上面反应汇报，咱们家属区南面腾出了几间住房，国庆前后就要分配，我给你找找房管处的人，看看这回能不能分道。” 老高接话道，“去年都没分到了，今年也该差不多了！小陈工作也有四年多了，工龄够！” 肖主任道，“小陈，再让你爸出面给大领导上上劲，这事一准没跑了！” 实话说，陈学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是体会不到人家没房子住的焦急，道，“我跟我媳妇现在有地方住，实在不行，等几年也行。” 闻言，老高拍拍陈学功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小陈啊，你现在住的是你媳妇娘家吧？总不能一直在那儿住吧，得考虑以后，本来分房就是粥少僧多，你再不加把劲，哪年哪月才能分到你手上？两年不过，你媳妇再给你生两个孩，家里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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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才能抵达上海。 陈秋实夫妇用他们的工作证给陈学功和秀
都没长齐全的大学生逮到复旦大学关押审问，好在有惊无险，前些时候被放了出来，在这场浩劫之中没有受到太大迫害。 许家人为了不让许淑华担心，一直瞒着没说，等许显荻被放出来之后，才电话告知了许淑华。 “妈，你也知道我外公的脾气，我尽量劝。”陈学功无奈，不敢保证能不能把他老人家带到这里。 “你外公不愿意，就把你外婆带过来，你外婆来了，不怕你外公不乖乖跟着！”许淑华再了解老父亲的
格不过。 夜里九点，陈学功和秀
汤，足够四个人吃的分量，惹得跟他们拼桌而坐的本地居民频频侧目。 “太多啦。”察觉到别人在看，秀
要更快一些，但走走停停你肯定晕，坐电车要好些，没有汽油味。” 电车四个站分一段，陈学功要带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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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着呢！” “那也歇歇。”老太太冲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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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笑，过去在圆桌旁坐下，老太太手上都是面粉，没法握秀
鸭鱼鹅这种东西，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发到票，买鱼用鱼票，一张禽类票可以买到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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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很有气势。 令秀
心，活得自在。” 其实也不尽然是，别的不谈，但就陈秋实夫妇两的学识，尤其是许淑华的出身，就足够遭人诟病，可许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