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不是不让你来了吗?怎么还来!”说话间,陈学功把秀背上的篓筐解下来,递给何新,“呐,去刷锅下饺子吧。” 何新呼一声,跟易真两个,一个去刷锅,一个去洗碗筷,陈学功拼桌,秀调酱油醋辣椒粉,几人合伙,没几时,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 女士优先,第一锅两位男同志让秀和易真先吃,两人也不客气,沾上瓷碗里的调料就开吃。 “猪香菇馅!唔…又吃到酸白菜馅!” “我的还有玉米猪馅!” 这两人吃的香,第二锅也开了,两位男同志立马开抢。 陈学功一口咬到羊馅,讶道,“小儿,你哪来的羊?!” 秀笑得狡黠,“从外婆家拿的,小舅逮到一头野山羊!” “野山羊!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野山羊呢!”何新忙道。 秀笑眯眯的给何新形容野山羊长相,易真竖耳朵听,瞧着秀若有所思。 直到陈学功跟何新准备上火车了,秀才家去,人还没走,就被易真叫住了,秀疑惑的看她。 易真请秀去她宿舍,并且开门见山对秀道,“儿,你有很多吧,马上过年了,我想跟你换,你需要什么,我跟你换什么。” 闻言,秀忙道,“我是有,但不用跟你换,你想吃我送你。” 易真笑着摇头,“无功不受禄,我还是跟你换吧。” 想了想,易真又道,“要不要棉被物?全新的,我可以拿这些跟你换。” 她空间里储备的都是常生活用品居多,类还真没储存,谁知道一睁眼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多少天才能吃一顿,天天吃粮吃大白菜,嘴巴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所以一听到有饺子吃,才厚脸皮去楼下蹭饭,天知道,今天这顿饺子是她来这里吃到最美味的了! “你真有棉被?!”棉被物对秀来说,可是求而不得的东西,虽说棉花生产队年末会没人发半斤到一斤不等,可布却很短缺,钱寡妇都凑好几年了,就凑够了背面,被里子还没着落。 易真请秀坐了下来,点头道,“我骗你做什么?三十斤换一棉被怎么样?” 三十斤对秀来讲很简单,忙不迭点头,“没问题,要新鲜的还是风干的?” 易真立马道,“全要新鲜的,风干我不吃。” 两人一拍即合,秀蓦地想到老地主,遂而又对易真道,“我给你六十斤,换两棉被怎么样?” 秀现在盖的是外婆给她刚做不久的,换两新的,一给钱寡妇盖,一给何铁林,他冬天没有炕,睡地上指定冷极了。 见秀出渴望的表情,易真咬咬牙道,“行,你什么时候把来,我什么时候给被子。” 秀算了算家里储备的,前些时候,她偷摸借了队里的马,只身一人进山,打了一头成年母山羊,足足有一百来斤,加上其他的,随便整点就能凑出六十斤来。 托气候的福,秀没腌上风干,直接埋在了雪堆里冻上,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热水化掉冰即可,既然打定主意换被子,秀没打岔,隔了两再次过来,把六十多斤背到易真宿舍。 易真也说话算话,事先在空间里筛选出两棉被胎,又挑出两套土布被罩,装好了等秀来。 一个要,一个要棉被,各自对着到手的东西喜不已,回家之后立马给钱寡妇换上新的被褥,下面铺的是兔皮垫褥,上面盖一新棉被,羊绒毯再罩在上面,比原先暖和了不知多少倍! 另外一棉被秀给何铁林送去,何铁林喜滋滋的接下,把原先的旧褥子铺在身下,新的盖在上面,眼下葛万珍娘几个从生产队搬走,生产队大院里又只剩下何铁林一个,有啥话想说也不怕别人听见。 “爷爷,今年过年你跟我们一块过吧,我烧羊给你吃!” 何铁林立马乐呵了,没有不应下的,“成,多烧几个菜,再备点酒!” 红烧腊鸭,大葱闷羊,醋溜白菜,大米饭蒸腊,再来一锅排骨炖白萝卜,白酒打半斤。 外头飘着雪花,家家户户锅里滋滋啦啦响,冒着油烟香味,今年收成好,粮食分摊到每人头上足有三百五十多斤,还有两斤大米,两斤白面,棉籽油二两,分到的猪也能熬猪油,手里头有了,大家过年也不小气,年头熬到年尾,总要犒劳下自己! 外头不断的炮竹声响起,贴好何铁林写的对联,烧好年夜饭,秀也点燃了自家的炮竹。 噼噼啪啪,震天响,送走了六三年。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换新衣,秀换上了斜襟小袄,领子上一圈野兔,绒绒的贴着秀巴掌大的小脸,梳好麻花辫,开始串门拜新年。 郑二婶家,孙有银家,文伯,武叔,一路串到生产队。 “爷爷新年好!” “好,新年好!”何铁林乐呵呵的递给秀一个放形小锦盒,盒子有些年头了,边角处已经有了磨损。 秀两手接了过来,捧在手里。 何铁林小声道,“回家再打开。” 秀依言,喜滋滋的揣怀里回家,迫不及待打开。 “天呐!”秀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又立马捂住嘴。 小锦盒里,金元宝挨个排,整整齐齐码了两行三列! 第39章 9号一更 外头有人喊,秀立马盖上锦盒,锁在大木箱里,是大妮子姐弟三个过来玩,手里拿了扑克,喊秀打牌。 秀立马将堂屋的炕几收拾了出来,又把东间的炕几搬出来,瓜子花生糖果点心分别装在盘里,四个孩边吃边玩,年初一就在打牌中度过。 初二一大早,宋建武来接秀,这回钱寡妇没说啥,还招呼了宋建武进来坐,宋建武心里装着事,客套了几声,骑自行车把秀接了去。 宋建武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提前给秀打了个预防针,对秀道,“儿呀,你娘回来了,等会见到她…唉…” 宋建武说不下去了,一个是亲姐,一个是外甥女,宋建武这个人比较守旧,初时对秀娘跟别的男人跑掉非常愤怒,一来是因丢脸,二来觉得可怜了秀,打小连个爹娘都没有。 原主的娘在原主一岁多时跟神仙米跑掉,所以原主对她娘一点印象都没,眼下听宋建武说原主的娘回来了,秀一时间有点茫然,不知道该说啥。 到了宋家,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哇哇大哭的男娃声,随即传来小妞妞声气的声音,“小姑小姑,弟弟拉屎了!” 秀随宋建武进了去,宋乃娥背对着她弯给炕上的男娃换布,秀张了张嘴,没喊出声。 刚才一屋的说笑声在秀进来之后有瞬间沉寂,还是秀外婆道了一句,“乃娥,你不是正叨念儿吗,呶,儿给他小舅接来了。” 闻言,正在给男娃换布的宋乃娥回了身,两手在棉上抓了抓,明明准备了很多话,临到节骨眼上了,却不知道该说些啥。 最终只是怯怯的喊了一声,“儿。” 声音有点虚,有点发涩。 秀的记忆极好,哪怕半年已经过去,她仍然认出来了,面前的妇人就是去兰州时在火车站帮她找回钱的大婶,没想到竟然会是她娘,秀有点慨,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气氛有点微妙,宋乃娥想跟秀亲近,但情怯,秀看在眼里,还是主动了一回,走到宋乃娥跟前,伸手抱了抱宋乃娥微的身,可以看出来她过得很好,三十来岁的妇人了,还是很漂亮,时下只有过得舒心的人,才会吃得比寻常人丰。 “娘。”秀喊了一声。 宋乃娥应了一声,声音颤抖,有些哽咽。 小舅妈忙在中间活络气氛,撺掇秀,“儿,快给你外公外婆拜年,管他们要岁钱,你哥姐们都发完,就剩你啦!” 秀应了小舅妈的话,像模像样的先给外公外婆拜年,外公外婆分别给了五钱。 拜完外公外婆,下面就是舅舅舅妈,大舅和大舅妈今年没回来过年,直接拜二舅和二舅妈,两口子给了两钱,再来是小舅和小舅妈,也是两。 挨着小舅站的男人,身材偏瘦,国字脸浓眉厚,笑起来有点憨憨的,不等秀开口,就先给秀发了五钱。 秀犹豫间,外婆开口了,“儿,快接着,这是你…” 外婆也难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啥好。 秀主动喊了一声,“叔叔好。” 男人腾地脸红了,朝宋乃娥看了看,见宋乃娥朝他笑了笑,忙道,“好,好,儿好。” 秀不知道如果今天来的是原主,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做,是哭闹还是怨恨宋乃娥,反正不管怎么样,秀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更多的是替宋乃娥高兴,在她那个世界,丈夫死了之后都能再嫁,没道理要求宋乃娥守活寡,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更何况宋乃娥明显过得很不错。 再嫁的男人单从面相上来看,就是个老实憨厚的,秀对他谈不上亲近,但也绝无反。 晚上秀被外婆安排跟宋乃娥一块睡,宋乃娥她男人张大壮被撵去跟二狗子他们挤一张炕。 和宋乃娥一块睡的还有小男娃,秀睡宋乃娥左边,小男娃睡右边,秀先洗了手脚上炕,宋乃娥在给小男娃换布,本来气氛有点尴尬,在秀跟小男娃逗笑了几句之后开始活络起来,宋乃娥像开了话匣子一般,话逐渐多了起来。 问秀在孙家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气,吃得不,穿得暖不暖。 以前的秀吃得不好,穿得不暖,经常受气,可是现在的秀过得很好,没少吃,衣裳穿得暖和,再没人敢给她气受。 都是过去的事了,被秀三两句带过,转而问宋乃娥道,“娘,那次…就是你被偷钱的那次,我听你说去南京,那你现在是在南京定居下来了?” 宋乃娥点点头,“以前战,你叔跟老家人走散,被人收养在泽,收养你叔的是个老光,带着你叔走街串巷炸米花谋生,前些年你叔的养父去世,机缘巧合又碰上你叔老家人,你叔寻思着居无定所也不是个事,索就认祖归宗,把户口迁回了老家南京,你叔的亲爹是南京市里的老裁,三个闺女,就你叔一个儿子,手把手传了手艺给你叔,年前老头子走了,眼下裁店传到了你叔手里…” 裁匠是门好手艺,做好了不愁吃喝,难怪宋乃娥过得滋润,身富态。 可秀还是听出了遗漏点,问道,“那娘你的户口呢,迁过去了吗?” 闻言,宋乃娥叹了口气,为难道,“我的户口还在你爹的户头上,户口本被你拿着,她不同意,我就迁不出去…” 秀大约听明白了,也能懂,想钱寡妇这么固执的一人,她自己守寡守了这么多年,宋乃娥跟别的男人跑了,在她眼里那就是不忠不贞不义,断然不可能如了宋乃娥的愿,让她把户口迁走。 宋乃娥的户口没迁走,那就意味着她在南京那边一直是黑户,城镇居民可不比庄稼人,庄稼人的户口不值钱,年末分粮食分工钱,谁也不会管你有没有户口,直接按人头均分,城镇户口可就不一样了,多一个户口就意味着多分一份口粮,管制的特别严格。 像宋乃娥这样户口没落下的,就意味着她过好过坏,全靠她男人张大壮。 虽说张大壮有门手艺在,可每月分的口粮是定死的,张大壮钱挣的应该不会少,但却没有正式工作,一个月最多二十七斤口粮,加上小男娃一个月九斤的粮食标准,一家三口月吃三十六斤,要是碰上年份好的时候,还能花高价钱在黑市上买粮,要是赶上年份不好,粮食都难买到,有再多钱,生活也是捉襟见肘。 本来宋乃娥没将她户口的事放在心上,家里口粮不够了,就去黑市上买,可去年一年南京郊区的粮食收成不大好,粮食有价无市,宋乃娥这才慌了,跟张大壮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回来试试,要把户口迁走。 现在一切问题的关键点就在钱寡妇身上,钱寡妇要是捏着户口不放人,时下的大环境搁着,任谁也没啥好法子解决。 宋乃娥犹犹豫豫道,“儿,你说都隔了这么多年了,你能同意我把户口转走吗?” 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钱寡妇肯定很难搞。 秀在宋家过了两天,年初五一早家去的,临走之前宋乃娥期期艾艾,秀能看出她的意思,其实归结底钱寡妇死逮着宋乃娥的户口不放,一来是因为宋乃娥不忠不贞,二来是她为了自己的幸福,抛下了小秀,单凭这两点,就足够钱寡妇记恨她。 关于前者,秀她爹已经去世多年,再不忠不贞,也是过去的事了,关于后者,如果秀能从中开解钱寡妇,表示自己不记恨宋乃娥,那宋乃娥的户口就会好迁许多。 秀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只当没听懂宋乃娥话里的暗示,坐在宋建武的自行车后座上,跟宋家人话别。 破五之后,再有一个元宵节,这个年基本就算过完了,初五这天家家户户都会把剩菜吃完,寓意来年八方进宝。 秀家也不例外,年三十剩下的菜几乎都没怎么动,钱寡妇一个人在家自己吃饭胃口不大,通常随便对付一口,一天也就过去了,再者,年三十的剩下的菜也是平时难吃一回的美味,钱寡妇舍不得自己吃了,要等秀回来跟她一起吃。 破五饭,秀把红烧腊鸭、闷羊这些菜都热了,又挖了一勺猪油炒了盘土豆丝,照例把何铁林喊来一块吃,在两个老人互相拌嘴中,把剩菜剩饭吃的丁点不剩。 一晃眼,元宵节就要到了,宋乃娥跟她男人回来也有十来天了,可户口的事还一点着落都没有。 实话说,宋乃娥对钱寡妇有点发憷,思来想去,想让秀外公外婆出面当说客,有二老在场,钱寡妇兴许能好松口一些。 这事老拖着也不是办法,秀外公不停的着烟袋犯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初就为了这件事,两家人吵得不可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现在才稍微有点和缓的迹象,再提这件事,只怕又要吵架。 钱寡妇捏着户口本,就算是占了上风,宋家有求于人,秀外公打心里不想去,可为了闺女,不得不拉下老脸,让秀外婆把家里的老母逮了,再从供销社里称一斤水果糖,元宵前一天,宋家二老领着宋乃娥一块去了秀家。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