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两天之内!”孙有银汗颜,脑子里拼命打转,在想这么紧的时间,老三一家五口能搬到哪去住。 孙有粮被的直跺脚,“大哥,你这是在为难我呐,离了这儿,我连个安家的地方都没有!” 孙有银瞧了一眼秀,换上商量的语气,“儿,要不你跟你先将就和你三叔他们一块住,等你三叔…” 孙有银话还未说完,秀怯怯的朝母老虎葛万珍看一眼,立马缩到高淑芬身后,扯扯高淑芬的手,“大娘,我看我还是去你家吧…” 高淑芬瞪眼,立马朝孙有银吼,“儿这么怕她三婶,能住一块么!不成不成!” 生产队里只要眼不瞎的社员,都能看出来葛万珍恨不得吃了秀,让秀跟她三婶住,这么瘦弱的丫头,还不得吃亏死? 乡里乡亲们既可怜秀,又觉得让孙有粮现在就盖房子确实犯难,有人出主意道,“指导员,我看这样,把咱们生产队搁农具的屋收拾出来,让万珍带三个孩子先住进去。” 孙有粮马上就要去炼钢厂上班,眼下只要解决葛万珍娘几个的住宿问题就成。 孙有银一听这么说,深觉可行,不容拒绝道,“就这么办,有粮、万珍,事不宜迟,你两今天下午就去队里收拾屋子,明天就搬过去!” “我不搬,我就不搬!” 孙有银话音刚落,葛万珍扯嗓子嘶吼了一声,可把乡里乡亲给吓了一跳,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际,葛万珍疯了一般直冲向秀,伸手就往秀脸上挠、头发上扯。 “丫头,扫把星,丧门鬼!看我不打死你!” 秀要是能任由葛万珍打,就枉她行军打仗杀敌数千了。 一把抓住葛万珍食指头,向后反掰,嘎嘣一声,应该是断了。 葛万珍鬼嚎的声音更大了,秀抱头捂耳,往高淑芬身旁躲了躲,再伸手‘轻轻’推攘葛万珍一下,葛万珍顺势倒地,握着手指头哭喊道,“哎哟我的娘,疼死我啦,杀人啦,死丫头把我手拧断啦,没天理啦!” 手指拧断了? 刚才葛万珍对秀又打又骂那一幕,众人可是看在了眼里,此时再看秀,缩在高淑芬身旁瑟瑟发抖,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这么大点丫头能把葛万珍手指头拧断?鬼才信她瞎扯! “哟,万珍,当着咱们的面你咋还打起人来啦。” “就是,看儿没老子娘好欺负是吧!” “葛万珍同志,你别做太过分,虽然儿老子娘不在,咱们队里的每一个都是她亲人,咋这么欺负人呢你!” 众人七嘴八舌,唾沫子差点没把葛万珍给淹死,此时大家眼中只看到秀瘦弱的小身体,早把秀单手推大石磙那一幕抛到了脑后,一致认为葛万珍这是明目张胆欺负人。 太过分,必须监督孙有粮两口子搬家才成,不然秀这丫头一准吃亏! 在生产队泰半社员的监督下,孙有粮不得不推迟一天去炼钢厂上班,留在家把家当全搬到了生产队,不出一天的功夫,地方就给腾了出来。 孙有粮一家前脚搬走,秀后脚立马收拾东西搬过去。 她和钱寡妇的家当很少,衣裳全装在大木箱里,两口袋的玉米面和地瓜干面,剩下的粮食都在郑二婶家地窖里存着,以后可以慢慢搬。 棉被铺盖枕头、锅碗瓢盆、木板锅盖、小板凳、油壶、盐罐子… 秀挨个清点,末了突然想起房梁上还有五十块钱呢。 懒得鞋上炕,秀抬头瞄准搁钱的地方,一跃而起,轻松把钱取了下来,仔细装在棉袄口袋里。 秀收拾东西的时候,钱寡妇就坐在门口唉声叹气。 为啥唉声叹气? 因为三儿子一家被撵到生产队住了呗,老太太心里怎么能舒坦,那可是她亲儿子,还有她的孙子孙女呀! 葛万珍娘四个挤在一间屋里,还没地方烧饭,可咋整哟!饿着她孙子孙女了咋办哟! 对于钱寡妇的唉声叹气,秀选择视而不见,不高兴就不高兴吧,以后让她不高兴的事多着呢。 麻利的收拾好东西,秀先把两袋粮食甩在肩上,对钱寡妇道,“,还在这坐着干啥?我先把东西搬过去,你在后面慢慢跟上啊。” 钱寡妇应了秀一声,杵拐慢腾腾往她们的新家走。 秀搬家,跟秀要好的郑二婶一家义不容辞来帮忙,秀背粮食先过去,郑二叔扛大木箱,郑二婶左手端锅碗瓢盆,右手拎笼,大妮子抱棉被,小二抱铺盖,小妮子抱枕头… 一行人浩浩往新家走,路上碰见旱地队长王武,讶道,“诶,你两不才干仗过吗?这就和好啦!” 郑二婶不乐意道,“咋地,还不准咱们和好呐,多少年的邻居了,有必要这么记仇吗!” 王武不由搁在心里嘀咕,婆娘的脸像七月天,要么狂风暴雨,要么是个大晴天,今天大概是正好赶上郑二婶的大晴天了! 第11章 家当 零零碎碎的物件折腾半天,才算全部把家搬完,秀又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把搬来的家当按照她的习惯归位。 穿到这具身体这么久,秀到现在才得以好好打量属于原主的家,三间房,中间是堂屋,堂屋门也就是大门,东西二间的门对堂屋,没有门板,原本挂在门头上的麻布帘被葛万珍扯走了,眼下光秃秃的没个遮挡。 紧挨东间是小厨房,炉灶连炕,西间也有炕,但没通炉灶,秀暂时不准备通了,她和钱寡妇统共就一铺盖,每人睡一间屋也不现实。 既然西间不住人,秀就把它拿来当杂物间,存放随吃的米面、大白菜、土豆、白萝卜等,笼晚上也可以拎进去。 出了堂屋门就是篱笆围成的小院,靠西边篱笆的地方是地窖入口,原本有个木板拼接成的地窖盖,也被葛万珍拿走了,秀站在地窖口伸头往底下看,入口处有可容纳一人行走的简易泥巴楼梯,踩着楼梯下去,地窖约莫有四平米大小,一人多高,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挖的,墙体还算结实,眼下冬天还没完全过去,外边凉飕飕的,地窖里却很暖和,地面、墙面也干燥,没有回迹象。 秀准备把存放在郑二婶家地窖的粮食背回来搁在这里,还有自留地里的大白菜,也能砍了全存放在这。 为了庆祝搬新家,晚饭秀准备做一顿好的,割了一块过年腌的腊,锅里滴上几滴菜籽油,先把腊炒七八分,再切大白菜下锅爆炒。又敲两个蛋,清汤窝荷包蛋,玉米面窝头是昨天剩下的,直接在锅里热上就成。 做好晚饭,秀把家里仅有的一个盘子盛上菜,窝窝头拾到碗里,端到堂屋的炕几上。 “,来吃饭了。” 因为把老三一家五口撵走,钱寡妇跟秀置了气,也不吭声,秀喊她吃饭就吃饭,吃完饭就一个人去屋里坐着继续生闷气。 这种情况下秀是不可能再说啥软话去讨好钱寡妇,她置气就让她置气,这种事总归得钱寡妇自己想明白才行,她要是死钻牛角尖只考虑她儿子,秀也没办法。 祖孙两相对无言,晚饭后,秀刷了锅碗,盘腿坐在堂屋的炕上盘算新家需要置的东西。 盘子和碗至少得再两个,还有大铁勺,秀现在用的铁勺真的就是个勺,勺把早断了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棉被铺盖还得各做一,这个是大工程,首先得解决棉花问题,再有就是用来做被里被面的布,今年过年从供销社花钱买的布还没动,她和钱寡妇每人供应八尺布,至于棉花,今年生产队给每个社员连籽分两斤,这些加起来还不够一被。 还有藤框、藤篮都得再编几个盛杂物… 秀正犯愁,门外传来郑二婶的吆喝声。 郑二婶左手拎着大小两个篾篮,右手拎了一个土布袋。郑二叔把秀和钱寡妇存放在他家地窖的口粮用大水桶挑了过来。 “儿,粮食我给你搁地窖。” 秀忙领郑二叔去地窖口,郑二叔下地窖,郑二婶就负责在地窖口递粮食。 怕粮食天之后受,秀扯了张破草席铺在地窖里,在地窖里折腾一通,郑二叔爬了上来,道,“儿,你这样不行,这几天不下雨还好,等下了雨里面一准受,这样吧,回头我从家找几块木板,给你钉个地窖盖,剩下的就扔地窖里面垫粮食。” 郑二叔平时做得就是手艺活,敲敲打打的事他在行。 秀求之不得,赶忙道谢。 郑二婶指指搁在堂屋门口的篾篮和布口袋,道,“篾篮留着你装东西,布袋里是蛋、鸭蛋,你好赖搬个家,我跟你二叔也没啥好东西送你。” 打从秀来这儿起,郑家人对她已经够照顾了。 秀收下了篾篮,蛋和鸭蛋无论如何都不愿收。郑二婶还有三个孩子呢,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给孩子吃,拿去粮站卖了换钱也是好的。 见秀执意不要,郑二婶也就不再勉强,瞅了一眼黑黢黢的屋里,郑二婶把秀拉到一边嘀咕,“你没说啥吧。” 秀摆摆手,“她还能说啥,就不高兴呗,过两天就好了。” “哎,儿,你这法子想得好,能得孙有银两口子出面帮你撵人…可真有你的!” 秀嘿嘿笑,把宋建军搬出来做挡箭牌,低声对郑二婶道,“我大舅给我出的主意,我大舅常看兵书,告诉我这一招叫借刀杀人。” 郑二婶不明白啥叫借刀杀人,不过宋建军的名号她听过,合作社有名的大学生,知识分子里面领军人物,有他给秀出主意,郑二婶也就不奇怪了。 大坟前生产队,原本用来搁置农具的屋里,此时已经了套。 牛蛋和狗蛋在为挣最后一个窝窝头而打架,三丫争不过两个哥哥,未免伤及无辜,默默地靠坐在墙角,尽量缩小存在。 和三丫一块坐在墙角的,还有孙有粮,从旱烟口袋里捏了一撮旱烟草,卷了一烟,搁嘴里吧嗒吧嗒着。 屋里连个睡觉的炕都没有,葛万珍跪在地上,用干稻草打地铺,断了食指的那只手糊上了黑膏药,被生产队里的赤脚医生拿木板块固定了住。 屋里黑黢黢的,只有板凳上一点豆油灯发着微弱的光。 要啥没啥的破地方,现在还得打地铺,住在他们隔壁的老地主何铁林就是这么睡的! 他们可是贫农,竟然沦落到跟地主一样的下场,葛万珍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越想越来气,再看她男人,竟然还有闲心烟? 甩了脚上的鞋狠狠砸过去,葛万珍吼道,“窝囊废,又烟,不死你!没种的东西,都怪你没本事,要不然咱们娘几个能到住到这种地方吗!” 说到最后,葛万珍一脚踢了她刚打好的地铺,一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天杀的,我咋摊上这种窝囊废男人,孙有粮,我要是你,现在就拿刀子去把秀那个死丫头给剁了,蠢货,死人呐!” 成天嚷着拿刀要剁了这个剁那个,就没见到她真敢去剁了哪个。 孙有粮朝他婆娘翻了个白眼,懒得听她鬼叫唤,干脆出去喊老地主下棋。 孙有粮走了,遭殃的可是三丫,可怜的丫头就是个出气筒,葛万珍发布出去的火全给发在了她身上… 是夜,秀把炕烧得热乎,仰躺在东间的大炕上,闭上眼舒舒服服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秀还没清醒,就听到外边有人喊她。 秀清醒了些,听出是她外婆的声音,立马睁了眼,叽里咕噜穿衣下,这个时候钱寡妇早就起了,在院子里喂老母。 钱寡妇和秀她外婆两看生厌,自然互不搭理对方,瞧见秀趿拉拖鞋出来了,秀外婆笑的揽着外孙女的肩膀一块进屋。 一进屋,秀外婆就道,“儿,快来坐下吃饭,外婆给你带了好东西。” “呀,豆花!油饼!” 秀盯着炕几这两样东西,直咽口水,豆花呐,大坟前生产队一年才给每个社员发两斤大豆,若非家里光景好的,哪个舍得拿大豆去磨豆腐啊。 还有油饼,冒着葱花香味的油饼! 秀不客气的咬了一大口。 “呜,好香好香!” 跟她娘烙得油饼一个味道! 知道秀能吃,秀外婆用铝饭盒打了一饭盒豆花,烙了两张大油饼,看秀吃得香,外婆笑得见牙不见眼,“慢点吃慢点吃,没人给你抢,豆花还是热的,喝点豆花,外婆在里面滴了芝麻油,还撒了胡椒粉。” “外婆,你吃了没?你也一块吃点。” 秀外婆道,“我在家都吃过了,今天你大舅跟你大舅妈赶去兰州的火车,听说你把房子要回来,让我过来给你送点家当。” 拉条趟生产队和大坟前生产队离的近,但凡有点事,口口相传,能传得老远。coMiC5.COm |